走了半晌,魏永熙方才勒马停下。玉儿抬头一看竟是家客栈!虽说是兵慌马乱的年月,但店牌、门榔却擦得格外干净,想这店家定是心思细腻之人。店内小二瑟缩着身子倚在柜上打着瞌睡,魏永熙敲了桌子,他才惊觉,揉了眼,喜出望外地迎上前:“二位客官可是要住店?”
魏永熙掏出银锭搁在柜上吩咐道:“准备两间上好客房,另外,把外面的马牵去喂了。”
“诶,小的这就去!”
玉儿倒是不懂了,好端端的怎么竟来这里,凝了眉头,问道:“你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
“你就陪我在外玩两日吧,这天天打仗的,我都腻烦了!”
听他这样说,玉儿才恍然大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魏永熙尤其不是个例外!她心里自是不屑,但只道:“这样也好。”
齐国的夜,齐国的月,她如今才有“月是故乡明”这层体会。几碟家香小菜,伴着窗外家乡月夜,玉儿是如此贪念、如此痴迷,却有浓得散不去的愁绪。夜寒静谧,一缕飘渺箫声,如来至天外,撩人情伤。玉儿心口一颤,不禁将案上盘碟碰落在地,咣铛一声脆响,白瓷哗哗碎了一地。玉儿神色慌张,魏永熙自是看在眼里,只道:“不碍事的。”
“嗯。”玉儿淡淡应了声,方才回过神来。
墙角对窗横放一把琴,并不是什么珍品玩物,但漆泽均匀,幽幽透着月光。玉儿难忍心中思绪,便坐至琴前,依箫而和,行云流水般只若天设。一曲梅花落,旷古绝今,同谱回肠。心自是痛到了极处,以为一切恍如隔世,痛也可消磨,可怎知几缕琴音就将自己扯破,支离破碎,无法拼合。
一声利响,琴音应声而止,箫声亦止。屋内寂静,只听弦断的嗡鸣声。
箫声又起,玉儿只端坐琴前望着菱形花窗外的夜色怔愣出神。夜色透蓝如洗,皎皎月光便透了镂花窗洒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暗影,她声如蚊蚋,呢喃着:“弦断遇知音……”可弦已断,纵是知音,又如何续听?
魏永熙笑道:“窈窕淑女,琴瑟友之。这人还真会讨女人欢心。”
玉儿回至桌前,不禁觉得自己有些犯傻,怎还会想他?庭中一树梅花,花开正闹,似欲争春。她眼中朦胧,心中酸楚,却见片片雪白随风而下,打入中庭,犹如一帘帘梨花雨,片片催零落,只惹伤心。
魏永熙自是以为她想家,只道:“这仗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的,你不是想家吗,就在这里多看看吧。”却瞥见她右手无名指上一道血痕,向外浸着血,忙抓过她手,微蹙了眉:“手指被弦弄伤了,怎么也不说?”
玉儿这才感到隐隐的痛,只见魏永熙从怀里取出一方巾帕细细替她包扎好了。
玉儿轻声道:“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魏永熙也是同意,这时店小二倒敲了门进来。
“不是吩咐了叫你别来打扰吗?”
“这位爷,可真对不住!”小二慌忙陪笑道,“是有位客官想请恰才弹琴的那位爷去庭中赏雪,所以才叫小的来问一声。”
“赏雪?可是适才吹箫之人?”
小二慌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