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车站牌前木晨上了车,可是他的声音还在我耳旁绕来绕去的,浅眠,你要记得每次坐公车要带零钱,记得少看言情小说,记得要少吃路边摊,记得要按时写功课,记得在书包里放感冒药。记得……最后一句周围是嘈杂的一片我没听清楚。我只觉得戴在我脖子上的那枚小巧精致的戒指,轻易地就硌痛了我。我的眼睛眨了一下,再又眨一下,眼泪便扑簌着如雨点般掉落。其实,我很难过。
父亲在门外问“浅眠,能不转学么”的时候我正抱着那只布偶兔子哭得死去活来的。我一字一字地吼出去,你能把母亲给我找回来么。
我听到他叹了口气。我哭得厉害,为父母也为自己,我边哭边告诉SUMMMER,他怎么可以不要我了呢,只不过是转个学,他就离开我了。我要在新学校重新找一个男生,让他好好地喜欢我。
SUMMER一点也不厚道,他既不骂我没出息又不安慰我,他的头像闪呀闪的,就下线了。
早晨,我路过最喜欢的蛋糕店的时候我照例冲了进去。老板热情地问我,是不是要买两分抹茶蛋糕啊一份自己边走边吃一份带给木晨。天拉,为什么在我最不想要听到他名字的时候连一个外人也会在我耳旁提起他。
错!于是我生气地一跺脚,左手叉腰右手在眼前漂亮地竖起食指晃了晃,NONONO我只要一份,记得哟~我只要一份。终于可以摆脱那个叫木晨的家伙了,这比中五百万大奖还要让我兴奋呀,啊哈哈哈哈!可是为什么我也要提“木晨”这两个字呢,哎呀,不准提了不准再提“木晨”了。难道,我已经太伤心以至于神经都有点错乱了么。老天爷,你这让我有多难过啊。
第二天我去S中报到的时候刚好下课,门口有个男生面容清秀,正和旁人说笑,笑意盈盈。我甩了个“八”字在下巴笑得要有多奸诈就有多奸诈,恩林浅眠你是个勇敢的姑娘,这个夏天结束后你还会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夏天可以度过。那个木晨你去大西洋吧!
勇敢的林浅眠一定要主动出击啊,于是我抱着必死的决心也想要表白一次。我一在上课的时候朝后面看林锦初一边在心里演练着那些表白词,我只差在寂静无人的时候劫住他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完成了。偶尔他会趴在桌上睡觉,醒来后是一堆如稻草般蓬松的头发;偶尔他会拿着班级的报纸提着几包零食吃吃喝喝过一上午,而我就会冒着星星眼看他一上午,然后因不会做习题而哭得呼天抢地;偶尔他会写了纸条传来,“你怎么那么认真听课可书还翻在同一个地方”还附赠了三个大大的惊叹号,我回过头装作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他却打着哈欠对自己笑得轻佻。
我还没采取行动,就已经有别人找上我了。放学后一群人拦住了我的去路,他们围上来展着痞子般的笑说,林浅眠,和我们一起去玩玩吧。那么厉害成绩年级第一的你应该知道不能拒绝吧。
他们围成了一个圈,我根本就走不出去。于是我边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边回答,如果我答应就是这学校的第七大奇迹了。
那些人懵住了,其他六大奇迹是什么。
我笑得天真无邪,比如说食堂改做满汉全席啊考试前一天试卷全部不翼而飞啊或者学校是外星人的秘密基地之类的。
这一下彻底地激怒了他们,头儿把手指捏得碎碎响跑到我身边,抓住我的手腕便要拖着我走,你拽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啊。他的力气之大啊,我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可怜的我在一哭二闹三上吊抗争未果后只能大声尖叫喊救命。
这时路过的林锦初骑着车经过,他望着已经泪水涟涟的我皱了皱眉头。然后就要扬长离开。我的手腕已经红成一片,我朝他那一闪而过的白喊,林锦初,你他妈的不能见死不救你倒是快看看这么无助的我啊。我说的绝对字正腔圆抑扬顿挫。
在我在心里把无良的林锦初鞭鞑了上千遍后正顾影自怜地哭泣时林锦初又跑了回来。我被丢垃圾一样地摔到一边上,只能顾作镇定地握拳屏住呼吸地仔细观战,上帝耶稣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千万要保佑他要活着回来!
三分钟后,我望着一面倒的场面打了个哈欠,干什么啊,早知道还不如睡一觉呢。林锦初很厉害打架一等一的好遇佛杀佛神挡俎神之类的,很快那些人都仓皇地跑了。蓝天,白云,这、就是热情的青春!我想如果不是因为我秉承着“不在美少年面前丢脸”的原则的话,我一定会热泪盈眶地扑上去扯着他的衣袖,哦大人,请给小的签个名吧。真遗憾,我只能看着他头发挂满黑线地拍着手笑着对我说,你刚才那一声求助可真是空前的猛烈啊。如果你不表现得这么亢奋,会更加有说服力点。我想,我的夏天蔓延了。
我伸出一只手,歪着脑袋拌可爱,林锦初,谢谢你,本公主准许你你载我回家。
于是林锦初载着我穿越了大半个城市,风从脸颊吹过,无公害无污染不耗电清新自然的比吹空调啊风扇啊还要惬意。我趴在他身后眼睛贼溜溜地转,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噼里啪啦的响,如果能叫这家伙送我上下学,这个夏天该得多舒服啊。
喂我告诉你哦,这个很可爱的女生叫林浅眠。其实我已经知道你很久了,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真的很喜欢你,特别是夏天的你。我真的很喜欢夏天,特别是有你的夏天。
可是这些表白我都没有告诉他,我只是拍打着衬衣被鼓起来的地方,然后懊悔地回想刚才如果我能顺势晕过去,他会不会替我做人工呼吸?!
这就无耻了?如果你听到林锦初问我“你是不是有跟踪调查我的行踪啊,你刚才是不是在演戏啊你是不是只是想接近我啊,现在的丫头的脑子怎么这么好使了都”的时候你会不会气得掀桌捣柜地站起来再一脚踢我到外太空哇。天地良心证明我是一个纯良的孩子啊。只不过母亲离开后,没了依偎没了温暖没了安全感,我是一个寂寞的小孩,我要找人陪。
思念是一种病,很对很对。它在我身上体现得多淋漓尽致啊。你瞧,林锦初才离开了我一会,我就开始想念我的夏天了。喝水时想,作题时想,听歌时想,沉默时想,呼吸时想,就连上网也会想。
我习惯进“夏的蔓延” 聊天室聊天,刚进去的画面是一片幽静的湖水和一排深深浅浅的绿树。我一直很喜欢安静而生动的绿,就仿佛掉进了一人清澈的眼睛里,让我不能自拔。
网友SUMMER又在叫,喂喂,可否回光返照一下,可否诈尸呻吟一次?喂喂,回神呀!
我没好气地瘪瘪嘴,你才死翘翘了。我在怀念我的夏天。我喜欢夏天的冷饮夏天的团扇,夏天的风铃夏天的蚊帐,夏天招摇的绿树夏天明媚的阳光。喜欢夏天头顶遥远的风扇吱咻吱咻地慢悠悠转个不停。喜欢夏天滂沱的雨季和浸了水后嘎吱嘎吱作响的鞋子。喜欢夏天西装领的薄外套里面套的白衬衣百褶格子裙。喜欢五毛钱一斤的大西瓜和一块钱一只的甜腻冰淇淋。还喜欢夏天的少年,清朗面容身上有青草香,初夏的阳光般温暖和煦,轮廓鲜明的白衬衣。
他半天没回,我还以为他死机了呢。没想到他老人家“沉默是金”了半天,张口就是,咦?!那不是我么?你喜欢我?
我气得嘴角抽搐,差点吐血而亡,我颤抖着手用粗体字打过去,呸!
其实我是在想林锦初送我到十字路口时,我看到木晨遥远地望着我。我骄傲得像公主一样趾高气扬地握着林锦初的手大声在风里宣布,木晨,他是我的男朋友。
林锦初想摆手说不是,我就朝着他的小腿一踢,他“哇哇”地跑开,林浅眠,你刚才怎么不使这些劲去打他们呢。你欺软怕强欺凌弱小啊你刚才我还救了你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有没有社会责任感还有没有辨别能力啊你。
我和林锦初打打闹闹,木晨悄然地离开。
天仿佛要下雨了,一滴水珠掉下来,它打在我的手背上,风一吹凉成荒芜的一片。
我记得母亲提着小皮箱离开离开的时候,天空也是这般灰蒙蒙的压抑得紧。我抱着她的小腿像个丢失了糖果般的孩子一样哭着乞求她不要离开,可是最终她还是沿着张满青苔的街道消失了。
我想,或许那只是我的一场幻觉,于是我哭着睡过去,希望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父亲在读报母亲在煮汤依旧是春光明媚清山绿水。第二天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从窗口熙熙攘攘地洒下来。我很开心地坐起来,却发现我的头疼得厉害。
我延续了在原来高中的优秀,于是有无数蠢蠢欲动的小男生拿着粉红色的信封低眉顺眼像献贡一样地递到我眼前,可我现在眼里只有林锦初,他在我心中有着比印在人民币上的***还要崇高的地位。于是我连手都没伸过去就打发他们走开。其中有个男生特别拽,他接过后就直接走到对面教室喊另一个女生的名字,气得我差点朝后仰过去。当然,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因为他根本就没写到底是给谁的,开头写的是“MY DEAR”,这让我一度怀疑就连清洁大妈也曾收到过那封情书。可当时我听到他喊的人后决定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向SUMMER道歉,我错了,其实你不是气我最厉害的。这里还有一个知名不具兄更高一层楼!没错,他喊李溪砚。
脸颊洁白清澈,笑容娇媚,温顺的发长如同丝绸般平滑,指尖粉红,穿着宽松的鲜绿色雪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看着她我就想起了《梦里花落知多少》里面刚出场的李茉莉一口一个人家,多文静!现在啥年代了,还流行装淑女?!她咋就不明白呢。可是我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林锦初就好这口?
林锦初,我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一脸明媚地尖叫,好有型啊!林锦初刚刚跑完了八百米后还没事一样地跑了回来。体育课上,他微笑着接过溪砚递过的水扬起头喝了起来。有着轮廓分明的侧面。
SUMMER一定会说我朝三暮四春心荡漾犯着花痴在木晨离开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开始玩新一轮的暗恋了。其实,这挺少女情怀这挺人性这挺符合我见一个爱一个发誓要有后宫美男三千人的嘛。他吹胡子瞪眼什么的还发来一个炸弹,大不了我勉为其难也收他一个。
我和溪砚坐在双杠上欢快地摆动着小腿,看着不远处蹦跳得像只兔子似的林锦初。他的笑容清澈而温和,眼睛冲撞进的绿仿佛能满得溢出来,像是一池透明的春水,偶尔有鱼在其中一闪而过。我的头发在夏天的风中纠缠,它和我的小小心思搅乱了薄暖的阳光。
浅眠,你喜欢锦初么?你真是个强劲的对手。溪砚目不转丁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其实,我……还没说完,我脚下一滑便重重地跌落下去。在风中的时间很短,短得我一点思考都来不及,疼痛便清晰地从各个细枝末节袭来。我似乎要晕厥过去了,可是看着林锦初一脸惊恐和无措地叫着我的名字跑过来,我又清醒地知道自己很幸福。
溪砚离开了林锦初,因为大家都说是溪砚把我推下去的,因为当时双杠上只有我和她两个人。
其实那真的没什么,不过就是被强行架到了医院在病床上吊着厚厚的石膏躺着一个星期嘛。扳扳指头算算,既有人伺候又有人安慰还有人低眉顺眼地任你处置,这买卖算下来,一个字,值!我大手一挥,林锦初,我要吃果冻,你出去帮我买吧。林锦初便立刻像是被下了圣旨般答应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