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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霜降佯装满不在乎地看天空,把快夺眶而出眼泪倒流回去。然后不管不顾地转身跳下去,泡网吧打网游,横冲直撞勇敢得一往无前,仿佛置身在游戏里就可以忘掉生活中的不愉快。

过了两个小时以后,忙完事务立刻赶来的宋惊蛰就会带着热气腾腾的食物,站在霜降的面前轻拍她的脑袋,霜降蜷缩在座位上,揉揉疲倦的眼睛,撅起委屈的嘴哭诉:“惊蛰惊蛰,你才来,我都等得快要睡着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

“傻瓜,怎么会?”宋惊蛰温柔的眼光中依旧有种清冷的药味,一计,便把霜降所有骄傲的病症都治好了。

那晚霜降吹着暖气却仍然十指冰冷。她等得时间缓缓漫过眼,直到疲倦,没看见宋惊蛰,却看到突然闯进视线的惊慌失措的脸。

“宋惊蛰出事了!”

霜降一缕黑发间露出的小巧耳朵,隐约有红润的血管绽放在皮肤表层底下。她按了按耳蜗,仰起头笑意盈盈地再问:“你开什么玩笑?”

然后眼眶里迅速泛起庞大的潮湿。

霜降赶到时看见苏白露蹲在地上,双手拥着宋惊蛰下巴抵在他的肩头,泪水肆意流淌,如海水般潮涨潮落。

宋惊蛰始终紧闭着眼,灯打在脸上,七零八落的暗紫色伤痕清晰无比。

“是喜欢苏白露的男生干的。一群人围着宋惊蛰,他肯定寡不敌众,现在晕倒在路边。”报信的人这样说。

霜降翻腾的愤怒止也止不住,胸口快速起伏。她冲上去愤恨地推开苏白露:“你凭什么抱着惊蛰哭,是你害得他这样的!你凭什么插足我和惊蛰之间,你凭什么让他为你受伤?我和他不可能分手,苏白露你永远没有机会的。”

苏白露被推倒在地,小腿划破渗出血,她唇边绽开的一抹笑很快就消逝:“是么沈霜降,你就那么肯定?你一定要记得你今天的话。”

苏白露踉跄起身,最后蹒跚地离开,但身影依旧骄傲如天鹅。霜降终于在风中哭泣。

苏白露如一颗稍纵即逝的暗淡流星,听说办理了转学手续,再也没有出现过。

霜降依旧打“仙境江湖”,为了一套仙器级的装备“霓裳羽衣”。

遇见苏清明的夜晚,霜降就坐在网吧里打游戏。

“轻舞飞扬”遇上了钟鼓石怪。宝箱的钥匙含在它口中,霜降怎么也没办法敲对那一段音节。握住鼠标的手微微地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没有办法继续下去。

有当看客的玩家们不停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不继续了?”

霜降想解释说我耳机坏了,字一个一个打出来又难过地删掉。

她觉得,仿佛有模糊的声音在自己耳畔说话,像潮汐般一遍一遍地反复翻滚,逐渐覆盖住她的身体。和面对苏白露时一般难受的情绪,又铺天盖地地袭来。

屏幕上守着宝箱的钟鼓石怪问霜降:“是否再听一遍?”她轻轻一笑没有动,很多时候看到的,不过是幸福的假象而已。

有身影靠过来,一只手自她的肩膀伸过来,微俯下身径自握住闪动的鼠标,不用听就准确地敲出那段繁复的音节,钟鼓石怪口中灵光一闪,钥匙吐了出来。

霜降缓慢地转过身仰望他,清瘦的脸庞、肩上清凉明亮的灯光一路倾泻铺洒成埃。她的眼神有一点点惘然,仿佛又看到那张总是蹙眉的脸,然后如梦初醒地朝苏清明微笑:“谢谢你。”

苏清明也玩“仙境江湖”,他的ID是“逍遥明君”,身着一袭白衣拿着长剑占据PK榜上第一名,与钟鼓怪人打照面轻巧无比。

他说:“你跟我走吧,江湖那么大。”

霜降想起刚才自己无助的时候,宋惊蛰他又在哪里干什么呢。几乎是赌气地说:“那我们结婚吧。”

当众人见证这场盛大的婚礼时,无一例外拿着派送的1888金赞是他们一对璧人。

苏清明开始陪着霜降练级、打怪兽、送顶级装备。

倘若世界一直能是这样世俗地温暖,也还是好的吧。

他转过半张脸,屏幕的光打在脸上刻下深深浅浅的暗影:“霜降,我知道你很久喜欢你很久了。我早就没有把自己放在游戏里了。”

霜降戴着耳机皱着眉反问:“你说什么呢我听不见。”

然后不等回话继续投入地玩游戏,鼠标飞快地点动,只是心里泛起不动声色的层层涟漪,宋惊蛰,当其他男生对我表白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宋惊蛰很忙很忙的,苏白露的出现不仅是让霜降明白她是喜欢宋惊蛰,还让他的优秀显山露水表白于世。他不再在街头不顾旁人的目光温柔地呵暖霜降的手。他不再在霜降不肯吃感冒药时拍她的脑袋宠溺地说:“霜降你要乖”。他不再为霜降抄写笔记而是当女生找到他委屈地撒娇时,他竟偏开身皱着眉说:“霜降你别闹,你呆在旁边我忙完就去找你。”然后转身继续和另一个女生讨论晚会事宜的细节问题。

霜降笼罩在阴影中心中有巨大的哀伤,她对着对女生笑得清浅的宋惊蛰,用轻得旁人无法听见的声线说:“惊蛰,我不打扰你了,再也不打扰你了。再见。”

霜降安静地离开,背影小小的,瘦弱的,没有人察觉。

她置身在网吧里疯狂地练级,喜欢上那套“霓裳羽衣”,她想,是不是等到自己披上的瞬间,就可以真正地破茧而出,羽化成蝶呢。

周六,宋清明在校门口等霜降,他有两张公园的门票。

霜降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周末都是和宋惊蛰一起过的,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只能形单影只地过,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听歌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喝水,一个人,一个人的狂欢和寂寞。

意外的惊喜发生在那天结伴去超市买水结账时,收银员欣喜地拿着找回的零钱和两张门票对两人说:“恭喜你们成为今天‘超市十周年庆活动’的第一百名顾客,奖励是两张公园门票。”

霜降至若未闻地拿着水就走出超市,苏清明长手长脚地很快赶上来,双手舒展横在霜降的前面道歉:“对不起。”

霜降见他低眉顺眼像个犯错的小孩般检讨,突然胸口觉得不可思议的柔软,于是踮起脚尖执意拍上他的肩膀,大度地安慰:“没关系,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下次演戏除了要群众演员配合,还要记得选对场景。那超市我每天经过两三次,什么时候周年庆我会不知道?”

“那门票...”

“知道了!”霜降抽出一张放进自己衣袋里,看见苏清明的眼睛里突然落满明媚惊喜的光也是好的。

周六的公园熙熙攘攘,有花展。

霜降欢喜的像个小孩。她以前央求宋惊蛰送她路边小贩卖不掉病恹恹的雏菊、百合、郁金香,霜降回去后总是用微温的水浸住花茎养着,摆在窗口,一边让它们晒晒太阳,一边倾听花叶摩挲的簌簌声。

“啊,这个!”霜降发现前面一片浓郁如泼下油墨的紫花,朵朵蹁跹如蝴蝶。六瓣花朵,外三瓣大,内三瓣小。没有枝蔓,只有利落如箭条的叶:“总觉得以前见过。”

“《仙境江湖》里你最喜欢一个人去的地方。落霞谷里就铺满这样的香根鸢尾。我今天特意带你来看看。”

霜降感动地说谢谢,即使浅笑双眸也点如漆。

“很漂亮吧,但其实花期很短呢。介绍上说好像只有半个月。”苏清明对蹲下身东看看西摸摸、拿眼睛仔细瞅的霜降说,然后看见女生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觉得奇怪,于是俯下身轻声询问却看见女生死死地咬着嘴唇:“怎么了?”

“觉得它们好可怜,只能开放半个月,什么都不能好好地经历吧。”

那些开到极致的深深紫色,半个月后就会成为一场盛大的幻觉吧。正如自己曾经以为触手可及坚不可破的美好,终究还是会消逝吧。

“小女生啊,真拿你没办法呢。”苏清明拿大大的怀抱圈住难过的女生,“你知道流传的香根鸢尾花语是什么么。是,希望与幸福呢霜降。”

回来后一起吃饭,是霜降常去的小餐馆,老板是好脾气的有着啤酒肚的中年大叔,会对霜降的牛肉面里多加牛肉多加香菜。

霜降豪迈地拍响桌面:“大叔,老规矩!麻婆豆腐、糖醋排骨、菜团子,还要一份蘑菇莴苣汤。”

系着油腻腻围裙的大叔乐呵呵地走过来打趣:“诶奇怪,不是老规矩么怎么不见你要麻辣小龙虾呢,那不才是你最爱吃的菜么?”

霜降没说话只顾低头喝汤。一顿饭吃得大家都很凝重。

宋惊蛰参加市里的一个主持比赛获了奖于是大方地拿出银子请客。

霜降是和苏清明越好要去网吧练级的,于是说不去,但宋惊蛰的目光望过来,深得像一口井,引人不由自主地堕落进去。他吃惊于霜降的拒绝:“霜降,你知道么。我获奖后第一个想告诉的就是你,可是你现在却告诉我你不去,你不愿意分享我奋斗那么久得来的喜悦。霜降,你为什么不会为我而高兴呢。霜降,你笑一笑好不好。”

霜降踟蹰了很久,她终于对着宋惊蛰的脸说好。

稀稀拉拉一伙人,全是不熟悉的面孔,霜降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等待宋惊蛰介绍后众人递过来打量的眼神,微笑着说一些好听体面的话。

可是霜降的双耳嗡嗡作响听不清楚,难受得想夺框而逃。

霜降望着他们举起杯盏不断碰撞,长袖善舞,啤酒被消灭干净。端上来的食物滋滋做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她却无从下筷。

宋惊蛰在席间夹过来菜放进霜降的碗里,宠溺的温柔:“是你最爱吃的,快吃吧。”

通红的虾仿佛是喝醉酒睡着了般安静地躺着,壳上还带着新鲜饱满的辣意,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霜降“诶”了一声就专心致志地吃,不再理会其他,仿佛现在没有比吃虾更重要的事了。

她吃得额头冒起细细的汗,似乎畅快淋漓。然后感觉到手机在震动,是苏清明发来的信息,她回:“我在吃龙虾呢,哈哈。”

回去后她觉得有些不舒服,于是一个人裹着衣服又去医务室开药。

医务室老师看也不用看就驾轻就熟地开完药,然后忍不住不争气地戳着她的脑袋骂:“下次,下次就不给你了,真真的见死不救!”

霜降的脸浮起一丝难得的苍白笑容:“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真没下次了。

拿着药走回一半,黑暗中远远望见篮球场旁有物体在移动。霜降轻微吓了一跳,然后贴着墙角靠近,待眼睛渐渐适应微弱的光线后才明白,竟是两个男生在打架。

“别打了!”霜降本来是没有力度地喊一声。

两个男生却就真的停下动作,同时偏过头准确无比地看过来。

一定是自己脸上驻留着更多灯光的原因,其中一个男生看清是霜降后突然后退两步,然后转身跑开。

霜降还琢磨着蹊跷,却看见留下来的男生踏着微弱的光走过来,欣长瘦削的身材勾着边,薄得半透明的浅色轮廓。再走进一点,男生墨色的刘海遮住眼睛,眉宇间仍带着一点独有的凛冽。眼里快要盛不下了:“惊蛰?你竟然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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