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她一直都是很温柔很善良,这一次,可把她原来的形象全部给毁了;她还坐着路上不起来,只是一直哭一直哭,最后她竟然从学校的护栏上跳了下去,那足有两三米高。她摔倒了球场上,鹊巢那时可是急疯了,他也跳了下去,差点把他的腿摔断。而你呢,看了许久,终于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心,也跳了下去。抱起她就往医务室跑,她是受了伤,只是头碰到了地,暂时昏迷了。但是,她后来不是告诉你,她昏迷了,也能感觉到你。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刻,因为你抱着她,你终于开始慢慢喜欢她了。而鹊巢只能默默的流泪,她不喜欢他,这是事实。他完全没有必要责怪你,毫不费力的就抢走了自己爱的人。她不喜欢他。他只能默默承受,依然和你们俩一起放学回家,却只能看着你们欢声笑语,他却像是个局外人。这种感受你不会懂的,因为鹊巢告诉我,你从来都很容易招女孩子喜欢。而他有时候付出百倍努力,换来的只是让人瞧不起。他曾经一直在想,到底为什么。其实,他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但是,他也不用想了。他说,他有了我,他已经是最幸福的人。但是,过往怎能也随着我的出现而消失呢,它根本不可能消失,他总要时不时想起以前也许算不堪回首的往事—有关爱情的。”
“阳光明媚,虽然雪依然没有融化掉,而且有点干冷。我们俩兴冲冲的下了车,走向我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我的东西就放在那个朋友那里,她正好休息。我们进去时,她正在一块儿白手帕上绣花,她绣的花可是非常漂亮的,因为她学了好长时间,很是痴迷刺绣。我向她介绍鹊巢,她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我看得出她很惊讶我的他竟然两条腿都不方便。我给她讲了他是怎样出车祸的,她才放宽了心,开始觉得鹊巢是一个不错的男人。后来,她给我们俩讲起,那个男生。她说她很害怕,因为他问她把我家的地址告诉她,还动手打过她呢。她还让我看她腿上的一块儿伤疤,看上去很吓人。她说,那就是那男生撞的。后来,那男生看这样问她不肯说,又百般对她好,说什么她是真的喜欢我,喜欢到都走火入魔了,所以,才那样疯狂的打我的朋友。
我当时真是伤心极了。没想到,那男生会那样做,我哭了,她也跟着哭了。鹊巢看到我们俩这么难受,坐不住了,非要找那个男生算账。我们俩是死死的拉住了他,他才说不去了。后来,我们聊了很久,正准备收拾东西,坐车回家时,那男生突然就来了。他看到了我,突然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说有多么爱我,让我不要走之类的话,而我的朋友她是忍不住了,她站起身来,就打他。奇怪的是,他竟然没还手。他说,只要我答应和她在一起,什么苦他都愿意受。可是,后来,他简直有点像疯子了,开始疯狂的拉我扯我的胳膊,我急了,还踹了他一脚。他爬在地上,好长时间没有起来,衣服上都是泥土。鹊巢刚开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等他不说了。他才像那男生表明自己是谁?那男生听了,怒火中烧,跳起来就要冲向鹊巢,鹊巢也没动,一拐杖抡过去,他就倒地了。鹊巢还警告他,以后不能欺负我的朋友。他自认打不过鹊巢,站起身来,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我们都以为这事过去了,没想到,后来我们到了车站,他也在车站;我们坐上车,他也在车上。只是我们俩当时都没有注意,以为他已经走了。”
“后来,他跟着我们下了车,趁鹊巢不注意用刀划伤了他。我真的不敢相信,他竟然买了把刀,刺向了我最爱的人。这难道还是爱吗?如果是爱,真的会痛苦到这种地步。它已经变成仇恨了。都是因为我。要不是因为我,鹊巢也不会被他砍伤,也不会重度昏迷,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他太残忍了,我当时吓坏了,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医院里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我感觉那奔流入海的泪一定会浇灌出两朵花来,春天里最早的两朵花。
“对了,她继续说,鹊巢还告诉我,那次出车祸的时候,他其实是在想悦儿,想悦儿大概是什么回家。也许是上天在惩罚她,悦儿曾经已经明确告诉过他,这辈子只喜欢你,除了你谁都不喜欢。让他不要再多想,再想连朋友都做不成。可是,他只是走神了,他只是走神了。”
正说着,悦儿一下子跳了出来。
“你们在聊什么?”她走到素素的床前坐下,“你怎么哭了?”她看到素素脸上满是泪水,伸过手轻轻的帮她擦拭着。
“琦,这时候不能谈的,她还没好。等好了,一切都会明了的。”
“已经说完了,事情经过。”素素伸出手握住了悦儿的手。
“噢,不如我给你们唱首歌吧!新学的,很好听的一首曲子。”悦儿松开素素的手,站起身来,唱了起来。没想到,悦儿的歌喉这么美妙,以前她总是怕羞,不敢在同学们面前唱歌。现在总算有勇气唱了,虽然,只有我们三个听众。而鹊巢不知道是否能听得见,也许用心会听到的。窗外有人正往里瞅,玻璃窗模糊的很,看不清是谁,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美好的事物每个人都向往。
不久,叔叔阿姨都回来了。我跟着悦儿去看望她爸爸。走之前,我好说歹说,让叔叔阿姨晚上回去休息,我和悦儿来守着他们俩。悦儿爸爸的伤基本上痊愈了,不几日就可以出院。悦儿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很开心。但是,转念又难受起来。我也只能默默的陪着她坐在那里。
夜来了。
素素和悦儿坐在一张病床上,盖了三张被子,讲起以往的许多事来;而我坐在鹊巢的病床上听他们在那里讲。她们说,也许这样可以唤起鹊巢,毕竟那些事,都潜伏在他的心里。
“那些天,冯琦不理我。我和鹊巢一起走,路上经常遇见准备欺负我们的小混混,鹊巢对付不了那些人,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正当鹊巢要与那些人拼命的时候,我突然说了句,你们不让开,等冯琦来了,你们就惨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特别管用,那些人走了。后来,鹊巢告诉我,学校里的混混都知道冯琦的厉害,所以,不敢造次。我那时就想为什么我喜欢的人这么暴力呢?我以前可没有怎么和他好好接触过,虽然是没命的喜欢他,但是对他一点也不了解。他是怎样一个人,我后来才知道。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暴力,倒是很体贴很细心。”
“鹊巢却是不怎么喜欢说话的,我和冯琦经常说说笑笑,他却是跟在后边,不知道在想什么。有时候叫上他聊,他不一会儿又落到后边了,他似乎就是这样的人。但是,现在好多了,因为都熟悉的很,所以怎样都是好的,都不介意了。”
“我最懊悔的一件事,就是鹊巢腿伤的这个意外。我那天打电话告诉他,我要回来了。他就高兴的说要开着车接我。我说,我坐公共汽车回来就可以了。可是,他执意要去接我。我只好默许了。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在半路出意外。那时,我在车站等了很久,很久,看他一直没来。我就搭乘汽车回家了。路上还碰到有一群人围在那里,我当时竟然没有想到会是他,我看了一眼人群,就等着汽车冲散人群往前开了。到了他家门口,我下车去找他,才知道他已经开着车出去了。而我当时也没多想,只想到他可能去别的地方了。要是我不答应他来接我,也许不会这样。要是我在路上看到是他出了车祸,他也许不会那么久才被人送去医院。想想都是我的错,我很懊恼自己。”
病房里的灯早已关了灯,漆黑一片,微弱的灯光透过南墙上的玻璃窗照了进来,只能依稀看清楚窗帘的轮廓。不知道悦儿有没有落泪,听起来她的声音有些呜咽,而素素一直没有说话,似乎已经沉入梦乡了。过了一会儿,悦儿也沉默了,夜静的可怕。突然不知从哪里滴下一点水来,落到了一个金属物体上,很沉重的响了一声;继而又是一点,接二连三的水滴滴了下来,响声越来越大,最终变成汹涌的黄河水了。
“什么声音?”悦儿问。
“不清楚,我去看看。”我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站起身来,摸索着往前行。不小心碰到了穿的一角,碰的我的脚趾生疼,这一下也把素素给惊醒了。
“怎么了?”素素问。
“没什么,我去看看。”我继续摸索着前行,这流水的声音似乎是从卫生间里传出来的。我走进去,打开卫生间的灯,灯光刺的我的眼头晕眼花。过了一会儿,我才看清楚,是本来就坏掉的水龙头又坏了,水止不住的往下流,眼看水龙头下边的方形的小池子要满了,我便自作主张的开始修理起它来。我只是想让他快点安静下来,别惊扰了鹊巢的梦。可是,这并不容易,水溅了我一身。
“啊!琦,快来,快来呀!快来。”我听到悦儿声嘶力竭的呼喊,我跑了出去,看见悦儿瘫坐在地上。
“怎么了?”
“快去叫医生,鹊巢好像没有呼吸了。”悦儿使劲的往外推我,素素怔怔的看着悦儿,她像是吓呆了。
我也有点失魂落魄了,开了几次门,都没有打开它。等终于打开了,才感觉到自己的手一直在颤抖个不停,而心里想着:鹊巢,你不能死,不能死……
医生终于还是来了,只有一个值班医生,两个值班护士。他们在那里摸摸索索了好一阵子,最后,护士出去了,医生也把我叫了出去。他竟然说:鹊巢死了,已经死了。我的头第一次这么眩晕,我竟然想不出来,死意味着什么。我直直的站在那里,看不清医生的脸,听不见他说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转身走了。后来,我才明白过来。我终于想到了死的含义,死意味着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结束了。
我听到房间里的哭声,默默的走了进去。灯仍然亮着。水声也没有停止,而且水又窜到了卫生间外,正漫无目的的流着。我不敢多看素素,她正用盖子蒙着头哭泣,悦儿不住的劝她。我走过去,关上了卫生间那浅黄色的门,水不再溅出来了,水声也渐渐小了,继而什么都听不到了。除了素素和悦儿的哭泣声。灯依然亮着。
悦儿爸爸的伤总算好了,可以出院了。而素素的病却是越发严重了。鹊巢离我们而去,对她打击太大了。她整天傻傻的坐在那里不吃不喝,要不就是躺在那里看着那张空床。没人在睡过那里,虽然被子和床单、褥子都被换过了。鹊巢下葬那天,她吵闹着要去,而我们都不想让她再受打击了。却不曾想阻止了她发疯似的举动,她却晕了过去,直等到几个小时后才醒过来。医生说,不能让她看到能引起她伤心的东西。鹊巢的爸妈走了,带走了鹊巢的一切东西。而她还是闹个不停,我们只好觉得应该换病房了。她却死活不同意。我们只好求她,让她安静一下,不然身体怎么受得了,叔叔阿姨怎么能不难受呢。也许她终于懂得了这个道理,不再吵闹了,也肯开口吃饭了,只是一直都不说话。水龙头一直都没有修好,水滴还是一滴滴的往下滴着。只有关了那已经布满灰尘的浅黄色的门才能消掉滴水的声音。待在那里久了,不免要心烦,我和悦儿就趁素素的爸妈在那里的机会,走出来了。
外边的雪终于开始化了,不知道今年的雪为什么下的这么大,而且又持续的这么久。我一点都想不明白。
医院里到处都是来回走动的人,有在亲人搀扶下走着的病人,有护士,有医生,有其他人。医院的生意永远都这么好,有人曾对我说。可是,这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医院门口没什么特别,无非多了些车辆,多了随时都会来的病人,多了些鬼哭狼嚎。而秩序并不见得比过十字路口的那些人好。一切都是乱糟糟的,似乎一抬头就能看到不想看到的场景。也许是心伤,让我不堪承受那些外界的干扰,也许该好好休息了。
“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我拉拉悦儿的手。
“好,我感觉自己也累坏了。”
“去哪里,回家又太远了,去宾馆吧。”
“那不是要花钱了。”
“没事,我赚了不少钱呢。”不过,好像也用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