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力琛要远行了。今晚,鹓吃过夜饭便早早地回到卧室,她洗了澡,就叫书琴去请力琛。邵力琛来了,鹓忽然脸蛋一红,她对他说:“今晚我们就在一床睡吧。”邵力琛看了一眼已经躺在床上的鹓,便知道了她的心事。他慢慢地脱掉了衣裳,就上得床来。他挨近她,顺手搂着她的腰,侧着脸望着她,平静地说:“太太平时都喜欢单独睡,今晚怎么……”“你明天就要回上海了,我俩又要天各一方,第一,今晚要慰问你;第二我是有要事与你商量。所以,今晚你必须陪我一起睡觉。”“哦——哎,夫人呢,你我都是爽快人,有啥话你就说啊。”邵力琛问。“不,我不先说,若今晚你把我陪好了,我保证说,不然……”鹓用她的兰花指头点了一下邵力琛的额头,妩媚而羞涩地望着他咯咯地娇笑……鹓的激情过后,便抚着邵力琛日渐丰腴的倒梨形的脸庞,娇憨地吻了吻他的嘴唇,慢悠悠地说:“力琛哪,我看你啊,这几年身体好了,也是一个离不得女人的男人。你回苏南之后,你我千里之隔,我就不能日日陪伴着你抒发激情。
人生就是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能有个相爱的,知情知音和知冷知热的人儿陪伴着收获事业和情感的果实,那就不枉一生了。因此,我不能苦着你、憋着你,——力琛哪,我已经思虑过好久了,我想给你收个小,让你天天有女人陪伴,也不至于使你生活无激情。”“鹓,你不要说这个,在你身边享受着你的温柔与激情,我这一生也不算白活了!”“我说的是你回苏南以后,我们再相爱,总不能空中传情。我是心疼你,深爱着你的,所以,我想把书琴给你做小……”“你说什么呢。你是考验我的意志吗?”邵力琛瞪着大眼,惊诧地望着她,“我可经不住你的考验啊,我的情感这根神经最脆弱,一旦有女人的挑逗,我就要情不自禁啊。”“力琛,我不是考验你,我说的是真的!”邵力琛一跃身坐起来,瞪着大眼睛,盯着她满脸都写着诚恳的眼色,疑惑不解地说:“娶书琴?你就不吃醋?”“男人与女人都是人,若一个男人连正常的生理需求都不能得到滋润和满足,那他还去奋斗其他目标干什么呢?力琛哪,我说的都是真话,我是为你的身体考虑。我不会吃醋的,现实就是千万里之遥。‘君住江之头,我住江之尾,日日思君不见君。
’我能吃这个‘不见君’的醋吗?”说着,鹓的眼睛湿润了,她用央求的目光望着他,脉脉含情地又说:“若你同意,在你离开重庆前,就办几桌酒席。向亲朋好友宣告一下,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娶了书琴。你一路乘船坐车,也好有个贴身的人照料你啊。”邵力琛惊异地盯着鹓,见她平静得像一泓秋天里的深潭,他再也没有理由辩驳了。邵力琛要娶小了。猛然间整个汽轮机器厂就像火山喷涌引发了地震,顷刻间便掀起了巨大的山呼海啸。熟识鹓的工人都替她打抱不平,连正欲东归搬迁的大女婿孙仲斌、二女婿简牧曦都赶回东楼来劝老岳丈大人。孙仲斌进门就笑呵呵地打着譬喻说:“爸爸,你已经是进入秋天的年纪了,满身都是硕果累累的辉煌,你何必要去赘上一枝嫩芽,叫人看着岔眉岔眼怪不舒服的呢?鹓妈妈不仅人好,又年轻漂亮,而且还是你事业和精神的顶梁之柱,你不能伤害她的感情和她那一颗善良的心啊!”二女婿简牧曦也接着说:“爸爸,我们学校都要东归搬迁了,我是挤时间来看望你的。你的外孙儿简曜东都七岁了,长得活泼可爱,可像你哪,他把你叫外公,把鹓妈妈叫外婆,叫得很亲热。
若书琴小女子跟你圆了房,嘿嘿,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叫呢。”“嗨,你们真是。要娶纳一个小妾,你们就都不得了了,都来劝我了。你们不先去问问鹓,都是她逼着我赶鸭子上架啊,我有啥法呢,她说我们两地相隔万千里,要叫书琴在我身边,好名正言顺地照顾我。不是我嫌弃她,而去娶小纳妾的啊。”孙仲斌在军政部已是少将参谋,他是很聪明的人,他见政府早就失去了民心,便暗中给江浙一带的新四军传递情报。别人踩着两只船都提心吊胆,他却四平八稳地观察着抗战胜利后中国政治舞台的风向。他的年龄比鹓只小半岁,自从美菡死后,他在重庆办公时便有事无事都要与年轻的丈母娘通个电话。他见她胸襟开阔,不仅读孔夫子的《四书》《五经》,还读过共产党的刊物与书籍,似乎俩人便有了志同道合之感。他还以军需采购的名义,将在汽轮机厂生产的枪炮和弹药安排给新四军的人提走。鹓觉察出了桩桩交易的背后故事,只装作没有看见似的睁只眼闭只眼。自从菊花带回美仙投奔了八路军的消息后,他竟直接面见了八路军和新四军的提货人,暗中结成了私交。这次邵力琛东归,孙仲斌事先给老岳父安排了国军搬迁的军用船只。
他泪流满面地握着到江岸送行的丈母娘的手,声声道着保重,那对视的两眼里都在述说着内心的秘密。鹓说:“只要是你要的货,我一定会将其他订单都延后,保证你的信誉。只有政府和军队的支持,我们的工厂才一定会兴旺发达。我们实业界也是爱国的,国家的振兴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请你放心,不论你在千里万里,我都不会忘记你对工厂的支持。”说着,她叫过美妮吩咐道:“大姐夫这人很正直,对我们帮助很大。一路上,你要多多照顾他。自从大姐走了后,他一直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命苦呢,你要多体谅他一个孤身男人的苦楚。”说完,她又拉过孙仲斌,悄悄地说:“美妮虽然没有美菡那么高挑俊雅,但她内涵丰富、性格温柔,话语不多却非常聪慧。若你喜欢她照顾你,我给老爷子说明,让她给大姐夫填房。”孙仲斌谢过鹓,满脸欢喜地笑着,他睁大眼睛瞅了美妮一眼,见美妮也嫣然笑望着他,便上前去牵住她的手,笑吟吟地说:“美妮妹妹,我还以为你扶爸爸先进船舱了呢。”美妮侧脸望了他一眼,甜甜一笑,说:“爸爸器重他那些箱笼,看见工人们给他搬进舱,宝贝似的跟着去看护。
况且,父亲现在给我们娶了一个小妈。小妈成天都贴着他走,还轮得到我上去扶他?”美妮满目甜蜜地微笑着,欢喜地走进船舱的甲板上,见父亲的箱笼码满了半个船舱,连军政部堆的物资都是小巫见大巫了,便对孙仲斌指了指。她诡谲地一笑,说:“大姐夫啊,你看,爸爸这么多的东西,这船都快成我们的包船了呢。”“这算啥子哟,现在假公济私的事比我们厉害得多啦,何况我给部里运的都是绝密和重要的物资呢。不一定要码满船呀——噢,小姨妹,我给岳父和你的小妈安了一个大舱室,里面还可以会客,侧边是魏书晨和蹇捷敏,负责他的安全。我给你安了一个小舱室,你一个人睡,怕不怕?”“怕啥哟,有大姐夫在,谁敢动我一根毫毛?”孙仲斌直搓着双手,嘿嘿地笑看着她,说:“那也是,那也是,何况我们还是军船,除了国军就是你们家里的奶妈、丫头和保镖。若是需要,我还可以保护你呢。”谈笑间,孙仲斌已把小姨妹送进了舱室,安排好她,又匆匆赶去看望邵力琛。见他安详自在的由书琴陪着,同他侃了一会儿军队的事,便去查看他护送的物资。待监督营长清点完押送物资后,便吩咐他去通知船长起锚开船。
轮船离开了厂里的专用码头,便像离弦之箭,直向下游的江心射去。查看完船上的事,孙仲斌又来到美妮的舱室,他陪她闲聊了一会儿,便带她上了三楼的瞭望舱,给她指点着沿江两岸的山水林地和风景名胜。美妮从金陵女子大学毕业还不到两年,对社会见识不多,单纯得可爱。她见孙仲斌谈的许多知识都是她闻所未闻,她立马由衷地佩服他了。船到石宝寨,远远地见那层层叠叠飞檐翘角的楼房,依山攀附而上,她便拍手笑着,惊奇地问道:“嗨,大姐夫,你看,那楼房修得好奇妙啊,若没有那一柱冲天的巨石为依附,楼房肯定要倒塌的。”孙仲斌说:“那是石宝寨,当地人利用那冲天的奇石依石筑庙,形成了今日的寨子。明末那年石宝寨还出了一位巾帼英雄明玉珍呢。她率领子弟兵抵抗外敌入侵,名震华夏,后人为了纪念她,专门给她塑了一尊持枪跃马,飒爽英姿的雕像呢。可见,从古到今,只要他是为国家和为民族利益而献出生命的人,后人都将会永远祭祀着他,追思他的功德与伟业。”孙仲斌边说边观察邵美妮的神色,见她以手托腮痴痴地望着自己,便讲述得眉飞色舞,更加生动,更富有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