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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咋闻夜乌也惊心

毕承祖在郭家庄杀了赵青云父子、把玉如意挂在马鞍上,驱马从小路直奔镇江,然后换乘小船,沿运河进入太湖,第二天天刚擦黑,便回到了西山老家。这时,郭家的丧事还未办完,一些江湖人物还在细细观察赵青云父子的伤口,讨论着究竟是何人用何种兵器所伤。

尽管毕天祥已死了二十多年,毕家并没有衰落,这是因为毕承祖的娘陈氏不仅也有一身好功夫,而且极有见识。陈氏持家既严,教子也极有办法。毕承祖的虎头双钩出自家传,但父亲毕天祥早死,所谓家传便是陈氏所传。此时,在毕家的密室之中,毕承祖与陈氏相对而坐,玉如意便在桌上赫然放着。

也就看了一眼,陈氏便叫毕承祖把玉如意收起来,说道:“二十多年前,你爹为此物而亡,想不到二十年后又见此物,然总究是保不住的!你把玉如意带了回来,也把麻烦带了回来了!”

毕承祖说道:“娘不必担心,我取玉如意时,并未有人看见,再说,我沿路小心得很,在镇江又改走了水路,何人能知是我所为?”

陈氏说道:“你去郭家庄,本是为你爹报仇,郭家兄弟杀了没有?”

毕承祖说道:“原本是要取郭玉波和郭玉涛的性命,谁知去了个金碧莲,说郭家兄弟还算是正人,倒是爹不该降了蒙古,用大道理把我僵住了,竟不能出手。”

陈氏叹了口气说道:“你爹果然也有不是,当时也是时势所逼。为这柄玉如意,朝廷要拿你爹是问,你爹原本想退隐西山便没人知道了,谁知江湖人物很快就跟了过来,恰好蒙古国嘉木扬喇勒智同了郡主巴玛尔来到西山,你爹要降蒙古,也是避祸的意思,但还没有做违背宋国的事。你没有出手也好,毕、郭两家的事,不要有外人介入。再说,私仇之上,还有公理,从长计议吧!木渎王家庄的金碧莲,我也听人说过她,梅花剑法和飞凤剑法已使得出神入化,有机会倒要会会她!你打算把玉如意怎么处理?”

毕承祖说道:“埋在爹爹的坟前,也算做儿子的尽了一点孝心!”

陈氏说道:“也好。只怕又要闹得你爹在地下都不得安生了!”

毕承祖说道:“只怕是娘过虑了吧!”

陈氏说道:“但愿是娘过虑吧!依我看,十天之内必有动静,你在今夜便把玉如意埋了,真玉如意埋在下面,把我们家中那柄玉如意埋在上面,我去给你巡视观风。你爹当年准备了好几柄假玉如意,总究没瞒得了人。我们这么做,只怕也瞒不了多久,瞒一时是一时吧!此事也不必瞒着你媳妇,她也是有主见的人,以后有事,一起商量吧!”

毕天祥的墓地在明月湾北,背靠石公山,墓地周围是一片十余亩的树林,历经二十余年,现在树已成林,老远看黑鸦鸦的一片。三更时分,毕承祖拿着一真一假两柄玉如意,带了柄锹,从后门悄然而出,到了毕天祥墓地,先在周遭悄悄遛了一转,确无一人,这才在毕天祥的墓前挖了起来。好在此处土层甚深,并不难挖,不一会,便挖了一个五尺深的坑。毕承祖先把真玉如意埋在下面,复了一尺土,夯得平实,再把假玉如意放好,复上土,踩实之后,正待要走,突然离毕天祥墓十几步远的树上扑楞楞飞起一只夜乌,倒把毕承祖嚇了一跳。他一闪身跃向夜乌飞处,细细看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人。此时陈氏突然现身,问毕承祖:“我在离墓百十步处巡视,没有发现动静,如何这边夜乌惊飞?可有可疑之人?”

陈氏是圧低了声音说话的,因为更深夜静,说话声会传得很远。毕承祖也低声说道:“没有发现可疑之人,莫非是你巡视时惊动了夜乌?”

陈氏说道:“我行走十分小心,何况凭我的轻功,即便踏在落叶上也不会发出响声!”

毕承祖问:“怎么办?再把玉如意取出带回去?”

陈氏说道:“不必!在此不宜久留,我向东,你往西再巡视一遍就走。在家不必再提,以防隔墙有耳!”

陈氏说“十天之内必有动静”,其实,五天之后,就陆续有人前往西山了。在明月湾小镇上,出现了一些陌生面孔,虽然也是到处闲逛,但与游山玩水的文人墨客不同,有的长相粗豪,带的也不是文房四宝,而是随身兵刃。再后来,已有人在毕家的周围打转,甚至已有夜行人竄房越脊,到毕家窥探。毕承祖的母亲陈氏倒还沉得住气,对这些外来的不速之客只作不知,晚上,一只精制的小木匣就放在客厅的八仙桌上。陈氏与毕承祖、毕承祖一老婆李氏坐在客厅说一会闲话,便各是回房安息,夜行人踏得房顶上瓦响,只当是猫在屋上打架,并不喝止。

这天早饭过后,陈氏和毕承祖、李氏坐在客厅里商议。陈氏说道:“有一句话叫慢藏诲盗,又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不?玉如意才到家,麻烦便跟着来了!”

毕承祖说道:“总是儿子考虑不周,给毕家惹麻烦了!依娘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办?”

陈氏问道:“去郭家庄争夺玉如意的是哪些人?武功如何?”

毕承祖说道:“除去郭家老太太和赵青云父子不说,真正出手的嘉木扬喇勒智大和尚、天星剑客廖东泰和葛胜南,这三人当是来自蒙古。与之打架的便是金碧莲边的人。金碧莲与天星剑客交手,金碧莲占了点上风。与嘉木扬喇勒智交手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叫郭继斌,女的不知她叫什么名字。两人当是夫妻,使的是杨家梨花枪,枪法固然精妙,却仍不是嘉木扬喇勒智的对手。与葛胜南相斗的是一个少年,剑法不可小覤,竟伤了葛胜南的手臂,后来葛胜南被一个执双锤的少年追打。在广场上打了半天架,却不知郭家老太太只拿一柄假玉如意出来,真的藏在房里,被赵青云父子得去,又给儿子我夺得。”

陈氏点头嗟叹,说道:“嘉木扬喇勒智的武功甚是厉害,我们都不是对手,便是一般的江湖人,武功虽不怎么的,却也难打发。郭家老太太一存贪念,连命都丢掉,我们毕家不能步郭家的后尘,必得从长计议,说到底,也就是一个‘弃’字吧!”

毕承祖说道:“玉如意世间至宝,据说对练武大有俾益,况且到手不易,若是放弃,岂不可惜?”

陈氏说道:“可惜固然可惜,也是不得已的办法。我们娘儿三人,能挡得了嘉木扬喇勒智一伙人?能避得了江湖上人的纠缠?我算是看透了,为了一柄玉如意,二十多年前便把你爹的命搭上,这次可不能把你的命也搭上!”

毕承祖的老婆名叫李玉蓉,此时开口说道:“娘的话说得最明白不过了,玉如意虽弃之可惜,但最要紧的是毕家的平安。我有一个小见识,请金碧莲来西山!由金碧莲一边的人和嘉木扬喇勒智一边的人相争,我们反可作壁上观。谁胜谁负、玉如意究落谁手,也还不可预料呢!”

毕承祖说道:“我们和金碧莲既无渊源,也无交往,如何请得她来?”

李玉蓉说道:“我们和她们没有渊源,玉如意和她们有渊源啊!”

陈氏说道:“媳妇之言甚是,明言玉如意在西山毕家,嘉木扬喇勒智辈正在觊觎,金碧莲不会不来!”

毕承祖说道:“叫金碧莲与嘉木扬喇勒智鹬蚌相争,我们渔翁得利,这点小伎俩她不会不知,未必肯来淌这场浑水。”

李玉蓉说道:“金碧莲肯不肯来,要看官人你的说辞,金碧莲不是等闲之辈,我们也做不了渔翁,若要脱却干系,还是娘说的那句话:放弃!”

陈氏说道:“就按媳妇说的办,承祖你亲去王家庄走一趟,当天便可来回,料想庄里还不会出事!”

送走石方明和史如玉,又送走言成霖和孟姣姣后,金碧莲因离家日久,打算先回王家庄,待庄里诸事料理之后再去临安。挡不住这群小的要先去临安,说是去看西湖的荷花,过些时再去,只怕荷花都谢了!于是从镇江改道走宜兴、经湖州去临安。这一行人,以孟娟娟和金碧莲、王人英带头,共有郭继斌、张兰苹、张燕红、石磊、王友苹、李木头九个人。李木头在这些人中只和郭继斌熟,跟在郭继斌身后,反把张兰苹给隔开。张燕红见了,心里烦李木头,硬是叫李木头走在她后边。石磊和王友苹走在一起,倒是说说笑笑,一路风光。

在临安留连了三天,把西湖各景游了个遍,众人游兴已尽,这才回到王家庄。

安顿了众人,金碧莲和孟娟娟在花厅坐定。孟娟娟对金碧莲说道:“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又都是好动的,你倒不嫌啰唣!”

金碧莲笑道:“王家庄地方甚大,各人有各人的住处,你住在花厅边厢房里,离我的房近,说个话、商量个事也方便。继斌和兰苹住在我师父和文叔叔当年住的小筑里,最是清静,开穸一池波光,寻常人都去不了,最啰唣也啰唣不到你们仨人。好笑李木头,一直跟在继斌身后,他的轻功最差,那小筑可就去不了了!”

才说了几句话,郭继斌和张兰苹走进花厅,张兰苹先叫孟娟娟一声娘,对金碧莲笑道:“小姨一肚子坏水,到你家作客还要先申量轻功!我还是第一次过这么宽的水面,若不是继斌哥带了一下,差一点就过不去!”

金碧莲笑道:“给你们一个好去处,没人去打扰你们,不谢我反抱怨,岂有此理!”

郭继斌笑道:“小姨最疼我们,怕我们把功夫耽搁了,进出都要练功!”

金碧莲说道:“你在绿柳山庄长大,那凝碧池从小就过习惯了,还在乎这一点水面?兰苹你先别怪我,若这点水面都过不去,以后住在绿柳山庄,那凝碧池怎么过?莫非还得你继斌哥背你?”

孟娟娟笑道:“说话先就没大没小,哪像个做姨的!”

正说首话,庄客报说有客,金碧莲忙迎了前去,却见郭玉波和郭玉涛兄弟俩正从大门进来。郭玉波和郭玉涛见了金碧莲,拱手说道:“又来打扰你了!”

金碧莲说道:“你们来王家庄,准没有好事!——请客厅叙话。”

进了客厅,王人英、郭继斌、张兰苹三人因在郭家庄和郭玉波兄弟见过,前来见了礼,金碧莲一指孟娟娟说道:“我二师姐孟娟娟,想必你听说过她。”

郭玉波笑道:“张制置使张世杰的贵眷,失敬失敬!”边说边抱拳行礼。孟娟娟微微一笑,又点了点头。郭玉波又对金碧莲说道:“你王家庄的门槛果然被我兄弟踏坏了!我们这次来,也只是向你们报个信。你可知敝庄大闹一场后,玉如意为何人取去?”

金碧莲说道:“你今天是来告诉我们这个?不会说是毕承祖吧?”

郭玉涛奇道:“你们怎么知道?”

金碧莲说道:“我们只是猜而已,你说你兄弟的事!”

郭玉涛说道:“我们一回到临安,董宋臣就问我们赵青云父子为何人所杀,玉如意何人得去。我们只得实说,是太湖毕天祥的儿子毕承祖取去了。我兄弟估计,蒙古国那伙子人到临安了,想通过董宋臣了解玉如意的去向。怕你们不知,特来告诉你们。只怕现在嘉木扬喇勒智到了西山了!”

郭继斌说道:“这个蒙古大和尚果然很有办法!”

郭玉波说道:“言大侠和孟女侠从湖州芦香亭进太湖西山了,说是游山玩水的,不知是否知道玉如意在毕承祖手里。”

郭玉波刚说完话,只听庄客报道:“大湖毕承祖到!”

毕承祖突然到王家庄,不仅郭家兄弟吃了一惊,便是在座的金碧莲、王人英、也是一怔。在郭家兄弟,他们吃惊有担心毕承祖寻仇的意思;在金碧莲他们,因与毕承祖素无往来,突然造访,感到意外。孟娟娟、郭继斌、张兰苹知道毕承祖与郭玉波兄弟有仇,又夺得了玉如意,如何还来王家庄,也感到不解。也就是一怔之间,金碧莲随即高声说道:有请!边说边和王人英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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