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初遇时,我第一次见到紫闪蛱蝶,你说她们羽化成蝶后,不会活太久。
古时有个人叫庄周,据说弄不清是自己梦而为蝶,还是蝶梦为庄周。千古难辨,也千古流传。
——蝴蝶总与迷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么在我们的故事里,谁是真相,谁是虚假?
今生也迷惑。
1. 蝶舞之境,乱落天香
李以璇猜到自己要为高中三年荒废学业付出代价,去不了写在文具盒里心心念念光辉灿烂的重本她认栽,可如果学校地处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外也那个啥了点吧?
她颤抖着手指给高中同学挂电话,气急败坏的质问:“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辜负了组织对你的信任?作为填报志愿之前就打探过这学院的先头部队,你回来不是告诉大家学校大得离谱,从前门到后门坐车都要半小时吗?”
这显然是影响到李以璇选择的关键因素,呆久了巴掌大的某中学,她太向往广阔天地。
“没错啊,学校正大门修在山脚下,学校修在半山腰,所以后门当然是修在——” 难怪这家伙后来没报这所学校。
“我、我现在好想把你塞到陈姓明星的照相机里去!”不愿再听对方狡辩的李以璇挂了电话,急怒攻心,几欲吐血。
山路绵延,衰草离离,间或野兔三两只,还有古木、溪涧、寒鸦……好一番“超凡脱俗”的山野风光。
没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就要开始与命运对抗,李以璇气息奄奄的瘫在上山的校车靠窗的座位上,没有焦距的眼睛仿佛已看破红尘。
这时,一群数量惊人的蝴蝶扑棱着飞进了李以璇的视线,翅膀以黄褐和黑褐为底色,挟带着强烈的紫色闪光,在野花中翩跹如花瓣,一时竟影像错乱,难分彼此。
距离隔开不算近,但她自然而然就敛了呼吸,生怕惊动它们似的,沉默又贪婪的凝视着这美不胜收的一幕。不排除还惊愕的大张着嘴巴。
“这是紫闪蛱蝶,很美对不对。”有人说,“可惜它们的一生稍纵即逝,破茧成蝶后一般只能活两周左右。”
李以璇哑然点头,旁边座位上这人一把好听的声音,如同影影绰绰的蝶影让她恍了神,她不觉得这有搭讪嫌疑的谈话冒昧,那无惊无喜的语气,气定神闲得别有一番气质。
后来不禁会想,若彼时她忍住好奇,避开那一场眼角眉梢间的际会,一切是否都会变不同?
但她无法知晓了,她已然偏头,让那人的模样落进了她琥珀色眼睛里,避而不及。
他不是现下引领潮流的中性美少年、玩世不恭的嘻哈族、不羁或粗犷的男子,这个人的相貌是无论时代更迭人类的审美口味如何改变,也永不会遭到否定那一种。
如果非要用个什么词来形容的话,便是玉树临风。
李以璇的嘴巴扭头后依然没能合上,对方好像早已习惯面对女孩们的失神,若无其事的看着窗外,漆黑幽深的眸子里全是紫闪蛱蝶翩跹的舞步,光华烂漫,如天香乱落。
圣经上说,“最黑的瞳仁,便是一泓最毒的药”。因它摄人心魄,诱人饮鸩止渴。
2. 点儿背不能怨社会
山路盘曲,李以璇被校车颠得元神回窍,反应过来自己猛盯着人家看的时间约摸是太长了,讪讪的没话找话:“唉,我真怀疑自己不是来读大学,而是来隐居或修仙的。”
男生没接她的话茬,眼神游离在窗外:“只要这儿有蝴蝶,我就没白来。”
闻言李以璇奇怪的打量他,也是新生?还是蝴蝶发烧友?
“为了几只蝴蝶就跑到这荒山野岭的地界儿,好兴致啊。”李以璇忍不住揶揄,见到和自己观点截然相反的人,就好像吃亏上当的气恼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她不是个偏激之人,只能说他出现的时机太不凑巧。
对方也不是善茬:“荒山野岭不要紧,只要不是野鸡大学就没什么吧。”说着又刻意停顿两秒,眼神落在李以璇身上:“不过以后就难说了。”
言下之意是某些人的入读会拖垮学校的平均素质。
“你!”李以璇气得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孰料一头撞了上方的校车置物架,捂着脑袋吃疼的“滋滋滋”。
祸不单行,紧接着又来了一个刹车,毫无防备的她顿时被摔向一旁,狼狈的贴在窗玻璃上。
看来对方掐过时间,旁边的座位立刻空了,李以璇则被过道里争先恐后逃难似的人流堵在座位上,咬牙切齿的远远看那人步履轻松的下车,潇洒走进人潮。
李以璇就这么七窍生烟的开始了她的大学生涯。当天她在学校的ATM取钱缴学费,队伍不但长,还很“粗”,前面的人各种插队,终于排到李以璇的时候,ATM里的钱被取光了!
她两眼一黑,心中怨气横生,脑袋发昏错上加错的决定——下山,坐校车到学校外面的镇上去取钱。可是等她取钱回来,天色已晚,报名处早就人去桌子空……
她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门口,风中凌乱的想:人生,就是这样误入歧途的吧。
有时一个人的RP低起来,都会倒霉出惯性。李以璇长吁短叹往宿舍楼挪,旁边食堂偏门突然冲出来个人撞得她一个踉跄,手里抱着的牛皮纸信封顺势飞出三米远,里面的学费,一万二千块全撒了出来。
冒失鬼很没良心的捡起自己饭盒逃了,剩李以璇欲哭无泪蹲在地上拾掇钱。捆钱的纸带子断开,一地飘落的粉红,看在路人眼里肯定比一地樱花还要美上几分。
如果这个时候有坏蛋上来和她抢,她也不敢保证能捍卫得住自己的钱财……所谓祸不单行,向下的视野中突兀的插进来一双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显而不凸。
李以璇惊恐的抬头,居然是上午在校车上遇到的“蝴蝶发烧友”,他认真而小心的拾着钱,拾起来了就掸掉上面的灰尘,一张一张,慢条斯理的叠得整整齐齐。柔软的头发垂下来,掩去他靛黑的眸子。
“放下!”李以璇认为他才不会那么好心,只当他是趁人之危来捞油水的,“再捡我可叫抢劫了!”
对方也不生气,厚颜的说:“有我这么帅的劫匪吗?快捡吧,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谁也不敢肯定我们学校就没几个穷疯的,别大呼小叫把真正的劫匪招来了。”
3. 兜兜转转总相遇
不得不说,有个男生帮忙押场,李以璇镇定了许多。把最后一张“***”收进纸袋,男生拍拍手站起来,瞄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呃,你……”
“现在不是饭点不用请我吃饭。也别说改天再报答我,然后问我的电话号码。更不要来以身相许那一套,我不过就是帮你捡了个钱,举手之劳而已。拜拜。”说完他的手在空中随意的挥了挥,转身便走。
“你站住,我是说……”
男生驻足,回头,笑得促狭,却难改那份清新俊逸,眼神覆盖着皎皎月华,像流动的水:“我叫代锦。”
李以璇不争气的失神一秒,心漏跳一拍,反应过来时对缩成了一个小黑点的背影不顾形象的跳脚大骂,你他妈的!自恋!水仙花儿精变的!我只不过是想问下你捡的时候有没有顺手牵羊别人的钱……
话说回来,“代锦”,锦绣,锦霞,锦上添花。鲜明华美,这名字还真是适合他。
回宿舍一数,分文不差。
寝室里渐渐人多起来,大家从天南海北汇聚到一起,太多八卦需要彻夜长谈,李以璇忙得只在临睡前花几分钟想了一下白天遇到的怪人代锦,便酣然入睡。
再见代锦,于校漫画社的COSPLAY晚会。
活动在新教学楼举办,作为校漫画社COS部的得力干将,李以璇和另一社员提着一包COS衣物到二楼闲置的会议室去换装。推门看见一个男孩子正捏着一支毛笔,全神贯注的在会议室中央,就是一个木架的简陋桌子上蘸墨挥毫作画,听到门响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又视若无物的把视线调回宣纸上。
态度傲慢至此的人,还能有谁?
同伴震颤在对某人回头时的惊鸿一瞥中,结结巴巴说同学,打、打扰下啊,我们去里面屋换个衣服。
“请便。”他头也未抬,只听冷清的声音传来。
李以璇拽起同伴大步迈向里屋,一边说:“你给他解释什么啊,这会议室又不是他家。”不大不小恰好能让代锦听见的声音。
把副社长为她准备好的COS服拿出来时,李以璇才发现自己被人给卖了。明明就不是之前选定的那一套!
副社长曾说李以璇的气质天真而明艳,演绎《死亡笔记》的弥海砂这个角色,最适宜用底色纯黑,搭配蕾丝与缎带,宗教气息浓郁的哥特式服装。但因为那低胸让李以璇难以接受,谈崩了,于是作罢。
COSPLAY的节目迫在眉睫,李以璇恨得牙痒痒也要气鼓鼓的换上。她发现,每次遇见代锦都没好事,他俩一准是八字犯冲。
硬着头皮走出去,代锦大模大样把她从发梢打量到脚尖,也不知道目光最后停在了哪里,吹一声口哨。
她底气不足的没法回瞪,拉起女伴落荒而逃,都没来得及看他桌上的大作一眼。
代锦突然拉开门追出来,冲她喊:“喂,‘弥海砂’的道具,不带走我可吃啦!”
李以璇才惊觉袋子装太满,“道具”——一只苹果不知几时滚了出去,没好气的跑回去一把抢过,一手还不忘掩着胸口,马上听见代锦不怀好意的笑声。
可是苹果为何有棱角呢?这般硌手。李以璇看向果子,发现上面用透明胶绑了一张字条。上面有时间、地点,还有四个字:不见不散。
4. 那一吻的相濡以沫
“以璇,你那是什么姿势,以为自己是思考者啊?”舍友说。
李以璇看了下军曹小闹钟,站起来:“那个,我去图书馆温书,你们要吃宵夜的待会给我短信,上来的时候帮你们带。”
“去吧去吧,坚决支持。”一个宿舍的人都喜出望外,又纳闷道,“你们那化妆舞会折腾到这么晚,你现在还有力气跋涉去图书馆温书,这是一种怎样的青铜五小强的战斗力哇……”
校园的夜静谧安详,李以璇的脚步叩打着楼道的阶梯,发出喑哑又踟蹰的声响。
她犹豫不决,走得很慢,那样一个阴晴不定、难于琢磨的人,她为什么要被他几个不冷不热的字招之即去?
在这场奔赴中,她没有一秒不计划着折返,保持自己一贯的矜持,再把那张突兀的纸条扔到垃圾筒里去,让他的期待和残羹剩饭、苍蝇臭虫为伍。
但双脚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极目远眺,望见那人在一排排路灯下的身影时,李以璇咬紧牙关按捺,才能让自己不小跑过去。
原来她害怕被戏弄,可是更害怕会错过。
几时……变得这么喜欢他的?或许感情这种东西真的无理可循,随风潜入夜,不管对方是君子还是流氓,温柔还是乖戾,爱了就是爱了,脱身已无方。
圆润莹白的路灯像一轮又一轮的满月,从夜色里完全剥离出来,他看到李以璇,粲然一笑,唇红齿白:“来了,一起走走吧。”
“嗯。”不习惯他这样柔和不带攻击性的样子,和晚上会议室里见到的判若两人。
为什么他可以这样的变化多端,上一秒的形象,下一秒就颠覆,整个人宛若新生。莫非他真是亦幻亦真的蝴蝶变的?
路灯的四周,有扑闪着翅膀的生物绕来绕去,她望向它们,问蝴蝶专家,这又是什么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