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随着人群鼓掌。这种悲,又有几人能唱,几人能和。而就在此时,无声与暗寂覆顶而来。冰冷弥漫,即刻便冻血冷骨。
忽然,清光的盛,破暗而入的蓝光化做万千锐利箭羽遽然落下。黑幕破裂,日光回归,喧闹声响再度苏醒。我看见,在台上有一缕黑烟悠然湮灭。那女子动作略微停顿,转身下了后台。原来戏已结束。而哥哥在身旁淡然微笑。他的手指上,还跳跃着淡蓝的火焰。
他的眉轻起褶皱。他说那妖似乎朝雪荧而去。我问谁是雪荧,他说就是方才戏台上那女子。于是我固执地要去后台瞧瞧她。
无奈,哥哥经不住我央求只能带我去。看那些后台的人都恭敬地称他一声沈大少,倒是好不威风。
当看见雪荧时,班主正在对她打骂不休。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制止了班主欲将落下的手掌。他先是怒目圆瞪,看见站在我身后的哥哥时眼神也恭顺起来,尴尬地笑了两声便走开了。
“你没事吧。”看着雪荧,我竟生出熟悉异常的感觉来。仿佛,是一位失散已久的故人。
“没事。小姐,我们,是否有过一面之缘。觉得你,好亲切熟悉。”
“是吗?我也这样觉得。”我们两相视一笑。哥哥这个人却在后面翻白眼。
这样,便和雪荧成了朋友。我答应经常来看她。哥哥也叮嘱班主不可再为难于她。可我感觉哥哥看着我和雪荧时间,眉间总是深锁着淡淡的忧云。
安夜
那日之后,爹也未再将我禁足。我曾好奇地问爹为什么,他却只说你大了,该来终究是要来的。我想拦,亦是力不从心。我以为,爹说的是我长大这件事,也就没多在意。反正如今的自由令我开心。
于是三天两头我便往戏坊去找雪荧,哥哥无奈也只能随着我去。可是,渐渐地,我发现哥哥与雪荧之间竟有微妙的情愫在流转。于是我往戏坊跑得更勤,每次定要拉住哥哥。虽然他表现得不情愿,还是都跟了来。我打趣他:“其实雪荧做我嫂子也满不错的。”他却只是横我一眼,不置一词。眼神飘向雪荧时若有所思。我在一旁窃笑。
近日来那个梦更加密集,令我不堪苦扰。问爹爹,却没有答案。只是这梦持续太久,令我越发难安。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带着满额的冷汗。于是,再也无法入睡,索性出去散步。
夜晚的沈府安宁静谧,只听得见我细碎的脚步声。漫无目的地走,仿佛受着什么指引。七拐八弯,竟然来到一处密林。的确,这里我不曾来过。可是,我不记得沈府里有这样一个地方。
幽深漆黑的林子里穿来清脆婉转的鸟叫声和潺潺空灵的水声。清凉的月光落进去,散发淡淡光晕,带着别致的美。我不自觉地走了一步。
忽然,有银色的光涌进视线,一片空地赫然眼前。而空地中央,有个男子,安静地坐着。他的瞳眸呈冰蓝色且半透明,深邃沉稳。一头银色白发,与月光交相辉映,濯濯光亮。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戏谑的弧度,有妖娆妩媚的气息在四周游移。他看见,竟然嘲弄地笑了。
“怎么?终于敢过来呢?”
“啊?”
而就在我还未及回神之时,他已身闪身至我跟前。在他抬升的掌心里,幽绿如冥光的火焰渐渐亮盛。而四条青色的光带随着风绕着那团绿焰越转越急。而此时,月光忽然消失了。
猝然,少年将手迅疾地逼进了我。而就在离我还不到一尺时,那手里的光焰忽然间如烟花般炸裂。迸开的星火如流星般四溅开去。不再是单一的绿,而是在空气里划出一道道斑斓多彩的亮光,绚烂至极。虚空仿佛被利剑层层划开。丝弦凄切的断裂声打破了寂静。尔后,一切归于虚无,仿佛什么都不曾存在过。那些光亮,不过是一场绮丽而虚幻的梦境。
碎裂的声自我颈间细微传来。我低头看去,爹赠予我的玉石竟陡然间生延出纵横交错的细小裂文。忽然,那裂纹里透射出万千耀眼似箭羽般的光芒直直朝那男子射去,仿佛一次忽然触动的猎杀。男子慌不择路地急急退后。飞身间,一道幽淡的清明光墙出现在那男子身前。那些光箭,瞬间化为乌有。
而这一切,我竟看呆了。
“原来,你不是她。她不会如你这般笨拙。”
“喂,你什么人啊!先是偷袭我,现在又说我笨,你疯啦!”
“我是疯了。很早以前就疯了……”他的眼神忽然飘渺悠远。我看得竟出了神。
而后任我如何追问,也只知他的名字:安夜。再无其他。我猜测他是被爹或哥封印在这的妖而已。他的面容,让我生出熟悉的感觉。在他身边,我无端地平静下来。
在这个无眠的夜里,我遇见了安夜。
未央
雪荧问我是否有喜欢的人。
思绪游荡,又是那个月下出人意料的邂逅。清水般的男子随性而坐,浓密银丝柔顺低垂,清澈冰蓝的眼眸映照着月辉,安静如水。白色一衫微微鼓动,恍若将融进那淡薄的雾中。一抬手,光就掉了一地。别扭的神情,带着些微的倔强。
喜欢的人,他算吗?
故事还未开始,就已经有了思念。
“看你这模样,难道真的有了心仪之人?”雪荧捂住嘴偷偷笑。
“哎呀,你居然敢取笑我。还说我,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哥哥啊?”雪荧忽地红脸。娇羞妩媚,顾盼生辉。这一红,便泄露了所有心事。
“好啦,你就一个人在这里回味吧。我要回去了。今夜还得去看哥哥怎么捉妖呢。走啦。”
“恩,好。”因为今夜要随哥哥去捉妖,兴奋异常。所以,雪荧声音里隐约的一丝失落我也未听出。
近日里京城怪事连连。皇宫里的大殿忽然失火。皇上常常噩梦连连。几个妃子离奇地死去。一些太监宫女声称自己看到了游魂。而一到晚上,就会有低低呜咽的声自某个不知明的角落里飘出,萦绕在整座皇宫里。
而作为阴阳世家的沈家,自是要出面。这次爹让哥哥去解决事端。哥哥欣然受命,满脸的自信。我知道,他肯定已知晓原因。一问,果然。他说不过是傀儡诅咒,将搜集的怨气植入某个人的身体内,发动的咒术。虽然棘手,于我却还无太大困难。
深夜,我随哥哥来到皇宫的锦鸾殿。浓烈的怨气,扑面而来。
空荡荡的大殿,什么也没有。身后的门,自动关闭。几团幽绿鬼活,缥缈诡异。
鬼火骤然大盛,朝着我飞速地奔袭而来。就在这时,一道冰蓝色的光打碎了那凶猛的鬼火。散开的光,瞬间幻化成晶莹光蓝的雪莲花在半空翩跹,转瞬消失。抬眼,哥哥的手腕上架着一把清光流泻的弓。食指与中指间,是冰蓝色透明的光箭。他的神情,有着些微的紧张。
这时,一个女子自黑暗里走了出来。
柳细眉。丹凤眼。玲珑鼻。樱桃嘴。紧致的下巴,光洁的前额,再一头如瀑如墨的黑发。好一张精致的脸,好一个美艳的人。这美丽让这清冷的月光都黯然下去,耀眼夺目,咄咄逼人。只是那不断露溢的黑暗和缠绕在身边的阴风,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哥哥抬手,瞄准了她。
“不要。她还是个人,她只是被附体了而已。”我跑过去,拉住了哥哥。而就在这须臾间,那人竟忽然袭击。我慌乱之下,扯下脖子上的玉朝她摔了过去。就在接触的刹那,玉石轰然碎裂,白色耀眼的光驱散了黑暗。那女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哥哥,趁现在。”
“天之光,地之暗……”哥哥催动咒语,指间一弹,一道淡蓝的光射进了白光之中。一切,归于安静。
“我是未央,谢谢你们……”话还未完就身子一软,跌落在了地上。哥哥一把扶住了她,眼底竟有柔软的情绪在流转。
“走吧。回家。”
“啊?带着她?”
“是啊。必须带回去彻底清除她身上的余咒,否则又回重演。”
“哦。”
这样,未央介入了我们的生活。可是,总觉得她有点来路不明。对她,我始终无法喜欢。
对峙
未央住进我家后,我倒是经常看见她与哥哥呆在一起聊天。看着他们唇齿含笑的样子,我就来气。这几次去戏坊,都是我一人前去。雪荧问到哥哥时,我只能支支吾吾。雪荧似乎已猜到五六分,眉目间是隐隐的失落。看她如此,我于心不忍。
于是,这日我硬将哥哥拽来了戏坊。但没想到,未央竟然也跟了来。哥哥一摆着一张臭脸,我也摆着一张臭脸。未央则是一副无辜的模样。雪荧见我们这等样子,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打破沉默。气氛尴尬至极。
雪荧忽然说想吃混沌,让我替她买。我知道她想与未央独处一会。于是我拽着哥哥出了房门。
哥哥忽然发火,朝我吼叫:“那我现在告诉你,要成为你嫂子的那个人,不会是雪荧,而是未央。你接受也罢,不接受也好,都已注定了。这件事爹已经同意了。”我立时愣在了原地。事情,还是发展成这样了。那雪荧对哥哥的喜欢,要怎么办?难道真要搁置在心里直至腐烂掉?
这时,哥哥已转身朝里走,而我也紧跟着进来。但是,房间里竟空无一人。而我竟感觉到了异样力量的残留痕迹。难道她们被妖物抓去了?
“哥,她们?”
“该死!”哥哥咒骂着转身,却看见雪荧一身是伤的走了进来。我大吃一惊。细眼一看,那些伤,绝非寻常。
而哥哥见雪荧这般模样,竟不管不顾,飞步跑了出去。雪荧眼里最后一丝光,也在这瞬间熄灭干净。
“雪荧,你这是?”
“没什么。休息下就好。你先回去吧,天色不早了。”说着,便将我推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无奈,我只好朝家走去。但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大。这急剧地转变,令人措手未及。
刚走到家门口,却看见哥哥扶着未央慢慢地走进去。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拦在了他们前面。本想开口质问,未央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却让我呆在了原地。怎么她也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她们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未央,你这是?”
“好了,潺儿。你先进去吧,这里由我来处理。还有,以后我不会在去戏坊了。那里,我劝你也少去。”我没有言语,转身进了府里。
吃过晚饭,我来到了爹的房里。我问他为何允许哥哥与未央的亲事。爹却以女儿家不要多管闲事要矜持来将我所有的疑问挡了回来。看着爹的疾言厉色,我不敢再开口,转身跑出了他的房间。
从小到大,爹都不曾如此对我严厉过。今日竟如此对我。都是那个女人,都是因为那个女人才会变成这样的!你破坏了我的幸福,我也要你不得安宁。我愤恨地想着。抬头,竟然走到了密林这里来。
这些日子,我总是跑来找安夜。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冰冷,我却感觉到他内心的柔软与温情。他渐渐的接受了我的存在,我也喜欢安静地呆在他身边。他总有种让我安定的气息。自从与他见面之后,那个梦便很少再出现了。而那次梦里的那个人,竟然是安夜。醒来后我摇摇头,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