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今天看你不太高兴啊。”
“啊。不高兴。”
“怎么了?”他的话竟带有蛊惑,我将一切都倾吐出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而他的眼底,却有一摸奇怪的情绪在流转着。那里面,仿佛有隐隐的期待。
“来,我给你变给戏法。”说完他将右手轻轻抬起,沐浴在皓白的月光里。渐渐地,月光渐渐收敛,在他掌心密密地聚集,散发出柔和的亮光。只见他手指一握一松,就有光做成的蝴蝶自他掌心一只只悠然飞出。在半空里蹁跹飞舞,不断变化着阵形与速度。这场华丽的蝴蝶之舞,扫去了我心理的阴霾。
看着安夜,我安静地笑了。还好,有一个人在关心着我。
秘密
哥哥与未央的婚期进了,府里的人都十分忙碌。因为和哥哥赌气,我也索性经常往外跑,见了面也是远远地绕道而行。他眼里的欲言有止,让我想逃避。
去找雪荧,却三番四次地找理由推辞不见。最后,我也就识相地不再前去。看来,她真是伤心了,所以想断绝掉与沈家的一切关系。我只能尊重她的选择,不再去打扰。而家里的气氛,也仿佛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这日经过哥哥房间门前,却听见了里面传来的气急败坏的争执声。我停下了脚步,竖起耳朵,极力想听清那争执的内容。大致便是说未央与哥哥的成亲是一场交易。而这交易关涉的秘密,与我紧密联系。
“你以为,我真会遵守那约定。真是愚蠢至极。”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伤她多深?我是绝对不允许你这样做的。”
“哼!你自己应该最清楚吧。那人早就已经将她引向事实了。我必须先下手为强。如果你胆敢阻拦,我绝不手软。”
争执愈演愈烈。虽然未听明白,却知道他们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秘密,牵扯众多。忽然觉得头疼,刚才的兴致忽然失了踪影。我转身,朝自己的屋子里走去。困倦将我没顶,我只想立刻躺到床上,一眠直至翌日天光大亮。
但怪异的事,并未完结。
经过爹书房时,偶然听见了一段对话。受好奇心牵引,我停止了前行的脚步。这一段对话,莫名其妙,却大有深意。
我仔细一听,竟是雪荧的声音。不再胆怯,不再畏缩。而是那纤细的声音里灌满了力量和自信,让人心不由地一颤。
她?他们口中的她究竟是谁?会是我吗?幽禁?爹将我幽禁了十五年?
忽然间好混乱。那一张张曾经熟悉亲切的面容片刻间忽然陌生狰狞起来,周遭的一切都陷入了虚幻缥缈的雾气中,伸手一握,却只有无尽无奈的虚空。这是哪里?我忽然迷失了方向。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未央那令人嫌恶的脸,浮现在了脑海里。我定要让你不能称心如意。
成亲
哥哥与未央成亲的日子终于还是到了。家里面一派喜庆热闹的景象。我看见爹的嘴乐得都快无法合拢了。而哥哥的脸上亦是堆满了微笑。真是会演戏,前日还在房里争吵得一塌糊涂,今日于人前笑得那样幸福。
忽然感觉到无力的悲哀。
典礼开始了,新娘新郎都被引到了大厅里。喧闹的宾客们也安静下来,看着眼前这对新人行礼。
这时,我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站在了大堂中央:“哥,你不能娶这女人!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雪荧。这个女人只是插足的第三者!”话一出,语惊四座。宾客窃窃私语起来。
“潺儿,不许胡闹!给我退下去!”爹喝止我。
“不要!”我发狠地直立着,瞪着爹。我倔强起来,无人可以劝阻。我看见未央的身子有微微的颤抖。而哥哥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我知道祸闯大了,但是绝不能再回头。
“小潺,算了。你这又是何必?”一双白皙柔软的手拉住了我。回头,竟然是雪荧。她的眼里,写满了哀求。心一酸,竟生生要落下泪来。她如此委曲求全,又是何苦。爱了便是爱了,恨了便是恨了,何必隐忍自己。
“哼。既然你要如此,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未央的声音忽然冷冷传来。字字入耳,竟让我心陡然一颤。杀意渐浓,我竟无法迈动步子。
“铮!”的一声,雪荧冷光轻泛的剑与未央的剑碰触在了一起。我大脑一片空白。未央那剑,竟是须臾间凭空而来。而此时的她,散发着奇异的气息。波光蔓延,在空气里圈成散发着青的涟漪。这气息,并不属于人类。
“你的护身玉已经没有了。你死了,那就一切结束了。”耳边忽然传来遥远而模糊的声音。眼前一黑,我昏了过去。
了断
从昏迷中醒转,仿佛空间交叠,所有的人物皆粉墨登场。这样一副光景,让我更加迷惑难解,不知所措。
未央颓倒在地上,骄傲地扬起她绝世倾城的脸。双目灼灼,燃烧着炽烈的怨恨与不甘。爹站在她面前,眼神冰冷决绝。一把锐利的剑与月华交相辉映,泛出冷光,直指她的咽喉,令她动弹不得。雪荧站在一旁,面无表情。而哥哥,一脸悲戚。安夜,依旧懒散地坐在那光亮的空地上。
“你的死期到了。”爹冷冷吐出这几个字。那剑忽然杀气四溅,发出幽蓝的微光。未央的脸因痛苦而开始纠结。
“要杀便杀,废话少说。哼!那次在戏坊,若不是你们从作梗,我早已可以杀了雪荧。而原本以为杀了你,安夜便可被永远缚禁在次,但看来是失败了。不过,两派之间的争夺之战却再所难免。你们等着吧。”未央冷冷地盯着我。
“薰涯就是被你们的好战给逼至绝境的。”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我第一次看见爹如此盛怒的模样。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这样怒气,让周围鸣叫的虫也寒蝉若噤。爹扬起手中剑,狠狠地斩了下去。千钧一发,却忽然顿住了。哥哥以整个身躯,挡在了未央的面前。
“爹。您饶了她吧。毕竟,毕竟她是我的妻啊。”悲伤成绝的眼神,哀求成咽的腔调,惹得人一阵心酸不止。接着,是长久的沉默。
“罢了。罢了。你走吧。”爹忽然就收起了剑,背过身去。而未央,消失在了一片白色的烟雾中。哥哥看着她消失的地方,眼神空洞。我挣扎着,站了起来。此时,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潺儿,你醒了。”爹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
“爹,这究竟是?”
“潺儿,爹先给你讲个故事吧。”爹那张沟壑纵横的脸,骤然间陷入了回忆的情绪之中,迷离而恍惚。许久,才开口:“狐族是上古的大族。而族内在长期的发展中分化成了两派,个据一地。两派皆想打倒对方,再次统一狐族。这样,明争暗斗持续了几百年。而就在三十年前,两派都诞生了最强大的首领。他们都以为看到了曙光,却不想这两人竟成了好朋友。而那男首领悄悄地爱慕着女首领。但是,战争终于还是爆发。两人却在战争中离奇消失。他们来到了他们另外一个好朋友家,借此躲避战争。那两个首领便是你娘和安夜。最后,你娘用尽灵力,设界将安夜困在了这里。而也因此,你娘虚耗过度,在诞下你后便去世了。”爹长舒一口气,仿佛积蓄在心中多年的浑浊被一吐而尽。
“原来,她口中的山盟海誓,真的都只是在欺骗。我好傻,还在这里独自等了十七年。”
“薰涯也是迫不得已。她只是不愿见同类相残。她知道你终究不愿屈于平淡的生活才出此下策。”安夜不再说话,只是仰头凝视着深邃广袤的夜空。而爹立在他身旁,满是愧疚。昔日执友,如今一个清俊依旧,一个却已英雄迟暮。但分明感觉到的,却还是那样的真诚与默契。
“那她,可曾有爱过我。”
“有。所以,你不要再责怪于她。她嫁给我,亦是不得已的选择。”
“那爹,这些现在又与我何干呢?”
“现在一派重新选出首领,再挑事端,企图一举歼灭群龙无首的另一派。”一直沉默如同看客的雪荧忽然开口,“我们需要安夜。而如今只有你,可以解了这禁咒。”
“爹。那你从小给我的玉,便也是因为这个。”
“是。这玉石不仅有保护你的作用。它也封印了你身提里潜藏的力量。我怕狐族的人利用这力量来再造事端。这是你娘的愿望。她只希望你能如寻常女孩子一般生活。只是,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碎了。”
现在,全明白了。却怎么也释然不起来。眼前,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等待我去抉择。
“这个咒,要如何去解?”
“以人换人。你入这禁咒,他出来。因为,你延续了你娘的血脉、部分记忆与强大的灵力。只有拥有这些的你,才可解开这以她所有精血所筑设的禁咒。”
原来,竟是这样。安夜,你又将希望我如何选择呢?忽然想起他那日眼神里暗藏的期待,心针刺般疼痛起来。他,还是有所期待的吧。
我闭上眼,努力不让泪流下来。
最后
终于,我还是决定让安夜自由。
而在置换的过程中出现了那么一点失误,我失去了光明。如今,只有无法泅渡的黑暗陪伴着我,日以继夜。那些清冷如练的月光已离我远去了,模糊了。或许,这样才是好的吧。我可以在黑暗里,专心地想念着描绘着欣赏着他最美好的样子。那日他离去前的那一声问候,温暖我到了如今。
爹常来看我。他告诉我哥哥成亲了,那个女子温婉贤淑。我只是淡淡地笑,为哥哥感到高兴。爹还说安夜已统一了狐族。
听到这消息,我忽然不知该生出何种情绪。天边丝云缱绻,光一点一点疏漏下来。
这样,也好。我以为,就可以这样平静下去。然,一切并未结束。
那日如同往常一样闲散地坐着,思念如小溪般安静地流淌,那人的眉眼,又浮现在了黑暗的深渊之中。忽然,有股力量驱使我的身体向前倾,我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陷入了某个人温暖宽阔的怀抱。幽暗的清香扑鼻而来,如同那一晚,将我轻柔的包围,让我沦陷,令我沉迷。
忽然,有光线涌进了眼睛。世界一片清明。
“丫头,我回来了。”
沿着曲折而荒凉的小径行走时,松晴又一次想起了牧野。
该怎么形容自己与这男生的关系呢?从幼稚园到现在,都在一起。青梅竹马?显得太过暧昧。两人之于对方都是可怕的“毒舌王”,抖落对方的糗事成了闲来无事的消遣。无秘不可宣的期待,所以无所顾忌。
就像空气一般的存在,自然而形若虚无。但一旦失去,便是鼓满心脏的疼痛与不适。
那些日子眼看着就要成为回忆这样一个沉重的字眼,于是拼命地想抓住什么。牧野是在去年的暑假旅行中忽然失踪的。仿佛水气一般蒸发,从此影踪寂灭。搜索了一年,却依然是绝望的结果。而松晴却固执地怀抱着海市蜃楼的希望。
于是女生再一次来到了这座偏僻的山,希望可以寻得蛛丝马迹。
记忆与现实在寂静的密林里渐渐吻合。就是这里了。最后见到牧野的地方,便是在密林外。当时他只对自己说了进去看看,便再也没回来。“进去看看”这样的废话,一点离别的悲凄也无,真是令人气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