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那满目的无边的纯净的天蓝色海洋,瞬间漆黑。那时我们经常一起玩游戏,背对着彼此,分别站在地铁两边站台等待急速到来的地铁,然后,或在同一时间上了向着不同方向行驶的地铁,或在开始离站的地铁上,穿透人群心里暗笑对面那个依旧在等待着的背影,或回头,然后是一片寂静空荡。
就像最后一次那样,任凭面前的地铁不断进站、离站,我都没有离开,在决定向背面的若蝶走去时,才发现自己丢失了最珍贵的东西,地铁里的风都安静下来,只有铁道,冰凉着。
虽然若蝶说跟蓝翼并不熟悉,但还是在第二天把蓝翼带到我面前,然后蓝翼很绅士地伸出手,我颤颤崴崴地将颤抖的手放到蓝翼的手里,发现蓝翼白得异常,连手都比我更白皙。第一次近距离地看着属于我的蓝翼的笑容,让我无比感谢若蝶,如果说跟平时远远注视蓝翼有什么不同,那大概也就是发现蓝翼的面容更加漂亮苍白。
若蝶说我爱着蓝翼,而且已经变得有点痴狂。“不要把我说得像变态。”我强装愤怒地抗议,但,没有勇气否认。蓝翼说最喜欢天蓝颜色的东西,我就拉着若蝶搜刮了整个城市大街小巷,将整个月的零用钱都换成一屋子天蓝色的衣服裙子裤子饰品。
“飞芽很适合天蓝色呢。”蓝翼从身边走过,回头低声地说。只要这样一句话,我就觉得自己跟蓝翼之间的距离又消失了一点,但若蝶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奇怪。
我试探着问:“难道你也喜欢蓝翼?”若蝶没有犹豫地,甚至表情严肃地否认,转而用担忧的神色劝说我:“现实其实真的没有想象那么美好,飞芽你,不能不喜欢蓝翼吗?”
“飞芽,学校后面的街上开了口味很多的蛋糕店。”若蝶每次发现关于食物的新情报都会像个天真馋嘴的孩子邀我跟她一起去尝试。
“可以叫上蓝翼吗?”若蝶一直说那么内向的男孩子怎么可能约会刚认识的女孩子,但我还是在第一天认识的放学后兴奋地接受了蓝翼的约会。然后,一直持续着,我们开始跟一般情侣那样每天约会。认识蓝翼以前,每天都跟若蝶一起度过,如果只剩下若蝶一个人,她一定很寂寞。所以每次约会我都想邀若蝶一起,但她却只是失望地摇摇头。当我脱口而出地说要叫上蓝翼时,分明看到若蝶脸上阴郁一片。
若蝶并不回答我的问题。“那个人,蓝翼,他真的喜欢你吗?”
“我知道的,大家都说,我跟蓝翼不相称,是吧?”学校里大大小小的传言我并不是不知道,但只要看到蓝翼的笑容,无论被大家怎么议论也都无所谓了。只是,一直以为无论其他人怎么想,若蝶一定能够理解我们。一如当初,只有我相信她迟到的谎言一样。
“飞芽,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个问题,问题不是你,而是蓝翼,知道吗?”若蝶还想继续说着什么。蓝翼却已经出现在门口,我看到若蝶脸上不情愿的表情,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直到蓝翼走过来拉起我的手说电影快开始了。心里惦记着若蝶是否独自去那家新开的口味丰富的蛋糕店吃蛋糕,电影看得雾里来云里去的。
“离开蓝翼吧,飞芽。”天气渐渐炎热的时候,我、若蝶还有蓝翼经常在周末到海边。送蓝翼进地铁站后,若蝶跟我喜欢挽着手再次到海边看日落,看被余霞染成一片火红的温暖的海洋,但蓝翼不喜欢,他只能喜欢干净清澈的天蓝色海洋。说蓝翼对天蓝色的东西有种偏执一点不夸张,偶尔我也穿着粉红的裙子约会,为蓝翼精心打扮自己,但却失望地发现蓝翼眉头淡淡凝聚起来的厌恶。
“飞芽,答应我,不可以跟蓝翼去遥远的地方。”若蝶失去以前大咧咧的可爱模样,经常会紧紧拉住我认真而担忧地说。我只是羞涩地笑笑,我们都会长大,然后独自去远方,或许若蝶会很快找到自己的远方,先离我而去,那寂寞的人就我了。我伸出手摸摸若蝶柔软的头发:“那我就带着你一起去,三个人一起去。”若蝶并不因为我为她的设想而高兴,只是突然转身走开。
折断爱情的脉
“天色好象开始变化,快把衣服收收。”本来约好周末跟蓝翼一起看海,但却突然挂起台风讯号,从小生活在海边的我早就习惯这种可怕的来客。蓝翼倒表示很好奇,很想看看台风来临的大海,他说有一种平静,能够将人引向灭亡。
“若蝶?”虽然若蝶家就在附近,但这种天气跑到我家还是奇怪。本来想取笑她连暴风雨都不怕,但发现若蝶被风吹乱的头发,像开学典礼上第一次那么慌乱的神色,嘴唇颤抖的样子,我只是手忙脚乱地把毛巾披到她身上,把身体僵硬的若蝶用力拉进屋里。
“知道蓝翼在哪里吗?”若蝶死死定在门口,声音乱颤地问,把我拉着的手反过来更用力地抓住我,抓得我生疼生疼。“本来今天约了去海边。你看这种天气,现在大概在家吧。”我揣测着,这种天气谁还会跑海边去,不被风吹走也会给浪花卷走。
“蓝翼一直在接受治疗,他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纯净的东西。选择飞芽,是因为你身上有海的味道,但他的病情没有减轻,反而在恶化着。”若蝶边说边哭泣起来。她告诉我,我很喜欢很喜欢的那个拥有漂亮笑容的男孩子有精神分裂,是个憎恨世界的人。在他那颗漂亮的脑袋里,住着一个恶魔,每天不断侵蚀他,但我却完全看不到,任由那个恶魔吞噬他。
我无力地跌坐门边,如果那一刻我想到的是立刻寻找蓝翼,或者他就不会那么寂寞地到另一个世界去,那里该是多么冰冷的地方,那么深那么可怕的地方,蓝翼却只能独自到那里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找不到一个地方能够好好生活,找不到一个人能够帮他消灭那只脑海中的恶魔。但我想到的是,为什么若蝶会知道,而每天跟蓝翼亲近着的我,却对此一无所知。若蝶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我想知道的答案只会对自己造成更大的伤害。
暴风雨仿佛将外面的世界掀翻,乌黑压抑着,重重覆盖在整个世界的天空,我跟若蝶彼此静默不语,若蝶抽抽嗒嗒地哭泣,我只是关上房门,静静躺在床上,听到泪水打湿枕头的声音,一下一下,重重地锤击而下。
当暴风雨过境,一切都平静下来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已经把重要的东西弄丢了。因为台风袭击,学校停课两天,重新到学校上课那天,水迹依然在一些低洼的地方清晰可见,但无论怎么找,都再也找不到蓝翼的踪迹。
学校开始有各种各类的谣言,让我想起最初跟蓝翼一起的日子,那些传遍校园各处的谣言,其实我并没有很认真去听,后来才想起,大概那时候已经有着关于蓝翼患精神分裂的传闻,只是当时我所追逐的是完美的拥有漂亮笑容的蓝翼,是我把那个向自己伸出手,真正需要我的蓝翼遗弃在背后,从不回头。所以,当眼前的幻想消失时,我已经再也无法找回身后遥远的那个蓝翼了。
蓝翼就被作为失踪人口,记录在案,但真的有谁认真努力去寻找他吗。我没有再跟若蝶说过一句话,自从暴风雨那天将她独自留在门口之后,我只想把她当成陌生人。
我们都开始为选择大学志愿、为频繁的测试考核而忙乱,无论再累,每天看新闻看报纸都是我必须的课程,每次都只看社会版,我想人口失踪这种事情,大概不会重要到上头条吧,何况只是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的普通高中生。我就每天寂寞地看着那些大街小巷的新闻,常常因为一两失踪人口的启示或无名尸体的街头流落而精神紧张,彻夜难眠。
毕业典礼那天,穿戴整齐校服站立在人群里,突然想起三年前的开学典礼,经过三年,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发生了许多改变。与三年前的稚嫩美好相比,多了几分深邃莫测,这大概就是一种成长,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够一直是天蓝的,我们都必须拥有更多更多的颜色,那是复杂,但也是精彩。蓝翼不知道是否已经明白这个道理,无论他在哪里,即使在那个天蓝的世界,如果只有冰冷也是很寂寞的。
若蝶没有迟到,头发梳理得非常整齐,校服也穿得很好,早早地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等待着我们。若蝶自然地走到我身边,灿烂地笑着说:“今天一起去玩地铁游戏吧,算是纪念我们的高中生活。”
阴冷的地铁里,地铁电视播放着新闻,精神分裂的少年,用死亡结束了他无法忍受的长大的丑陋。那张漂亮苍白的脸,一直像疼痛火热的烙印,深深烙在我心脏的位置上。抬头一直望着悬挂的电视,视线模糊,连若蝶的脸都看不清楚。
“飞芽,我也曾经那么喜欢蓝翼,但他却走向了你,所以,我故意让你错过最真实的他,故意让他一个人走向悬崖。”若蝶转身走向和我相反方向的地铁线,低声说着,“再见。”
即使我狠狠关上房门,将若蝶独自遗落在暴风雨中,即使在走廊上,擦肩而过时我故意将视线移开。却从没有像那一刻我们互相背对着彼此,等待那一趟属于自己的与对方背道而驰的地铁时感觉那么遥远。地铁里的风,有死亡的腐朽的味道,海洋的天蓝,是干净纯粹的,却都那么冰冷刺骨。
每次等待地铁的时候,我都会突然失神,紧张地回头寻找,却没有发现任何熟悉的身影。我总是错过了回头的机会,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弄丢,就像最后分别的那次,我始终没有回头挽留若蝶。
紫蓝学院神秘宝盒
“恭喜我们家可爱的水纯丫头顺利成为紫蓝学院新生!对了,妈妈给你快递的庆贺礼物应该这几天就到了,可不要被惊喜吓到了哦!啊,孩子他爸不要抢手机拉!”按下电话留言播放键,转身走向洗刷间刷牙洗脸的蓝水纯皱皱眉头想着,老妈一大早的怎么精神那么好呢。
突然瞪大眼睛望着镜子里脸有些浮肿的自己,又望望不断传出老妈絮叨声音的电话。差点忘记了!家里二老,可是抛弃女儿,独自到世界各地古国的任性家伙。这时候,估计不是在印度就是在埃及吧?
搞不好还是在法老陵墓里打国际长途电话的。
“水纯啊!千万记得爸爸拜托你的事情哦!不要只顾着跟紫蓝学院的坏小子们谈恋爱!恋爱禁止,明白吗?否则,就不能完成爸爸多年的心愿了!”换老爸了,听起来没有老妈的几千字发言稿那么罗嗦,但还是一样罗嗦。
“紫蓝学院,真的会隐藏着那么神奇的东西吗?唉,一定又是老爸胡思乱想的吧!”水纯望着镜子里穿戴好紫蓝学院校服的自己,紫色和蓝色的搭配,完全把人类内在的神秘气质展现出来了呢。
“虽然不知道紫蓝学院是否真的有老爸想要的东西。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套校服我很喜欢,总觉得穿着它,会有很多好事发生呢。所以,还是谢谢老爸,老妈。再见了,千万不要给我寄非洲大蟒蛇做礼物哦。”水纯对着老妈手机的留言信箱一口气录完话,抓起书包向门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