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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别多管闲事了。咳咳,我就是想痛快得打架而已。”难怪一张白皙俊俏的脸,会被打得看不清五官形状!看来,就是这种挑衅和任性引起的祸吧。雨虹从男生的胸牌上隐约看清了名字,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虽然脸变得跟早上入学典礼上新生代表的脸不太一样了,但声音并没有太大改变,冷冷的,低沉的。

在雨虹和安凉的恐吓下,惹事的小混混纷纷散开离去,男生边艰难地玩腰捡起地上的书包,边努力挣开雨虹搀扶着他的手。

“南雨忆!真是对不起了!下次我再看到你被人群殴时,绝对不会管你的!一定会成全你的!”既然是一心“找打”的,就算本姑娘多管闲事了,以后绝对会成全你,看到你被一百人围殴也不会插手的。

雨虹愤愤鼓起嘴巴朝慢慢移动脚步,消失在拐角的男生背影喊着。安凉无奈地笑笑,抬起手表,不禁尖叫起来:“糟糕糟糕!我答应老妈,六点半以前要把你带回家的!笨蛋,你忘记了?今天是我生日耶!”

4月1日,每一年都有这么一天,但是,雨虹从不知道,自己的4月1日,是从她出现之后,才开始变得幸福的。有雨虹在身边一起欢笑一起哭闹的日子,无论是365日,还是366日,都是最幸福的时光。

被人打,或是打人,都会感受到疼痛,南雨忆心里该有多深的疼痛,才会一脸平静地忍受这样的伤害呢?就像一个隐忍的月光斗士般,小心藏匿着自己的悲伤。可是谁能忍心成全一个背影看上去那么寂寞苍白的男生独自承受如深渊般的疼痛呢?

雨虹乌亮的大眼睛在月光照耀下,清楚映照着南雨忆消失的转角的景象,安凉知道,与其说是南雨忆闯入了雨虹的视野,倒不如说是雨虹想更靠近这个带着秘密的男生。

[366日之祭]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2月29日,时光之笔是否就会返回最初美好的画面。对南雨忆来说,366日的那一年,2月29日的那一天,永远是吹灭所有蜡烛后被黑暗吞噬的时光。

无法看清任何曾经美好温暖的笑容,无法感受父母温热的掌心,温柔的话语,千万次午夜惊醒,空寂的家里,还是只有冷冷反光的镜子映照着自己孤寂的身影。

最残酷的事情,莫过于得不到死亡的解脱和成全。

“你的命,是父母换来的,必须好好活着。”这是祖母最后的叮嘱,也是让雨忆必须背负着满身荆棘疼痛努力的诅咒。

2月29日,对自己来说,从八岁那年开始,就是可怕的诅咒,地狱的诅咒。

“要不是那孩子任性地吵着一定要吃那家蛋糕店的蛋糕,他父母就不会出事了。”参加葬礼的亲戚们分明这样低声讨论着。那些冰冷的声音,不曾从记忆里消失,只是变得越来越清楚,甚至渐渐覆盖了父母的笑声,温柔的话语。

趁着父母到远处的蛋糕店买蛋糕,独自玩起蜡烛,最后却引起了火灾。父母冲进火场,为了保护救出自己,才会死去。

那一天,是2000年2月29日,那张被可怕的火焰渐渐焚化的日历上清楚写着。

变得越优秀,成绩越好,受到越多赞美,那份黑暗和痛苦就越强烈地侵蚀着南雨忆身心。

雨忆蜷缩在冰凉的角落里,倚靠着墙壁,借着月光拼命许愿。谁能来成全自己,将自己推入完全的地狱,或是,将自己带离这可怕无边的黑暗世界?

“南雨忆!下次看到你挨打,我一定不会多管闲事,一定会成全你的!”那个跟自己名字相近的同班女生,雨忆清楚记得她在新生自我介绍上傻傻地说自己的特长是“武术”时的表情。不难想象,好心救了自己却被冷言冷语的时候,她那张可爱清秀的脸,一定非常生气。

不能靠近任何人,也不能打开让任何人靠近自己的心扉。因为,自己是出生于被诅咒的2月29日的不幸的人,会给身边的人们带来不幸。

南雨忆的366日,注定是悲伤之祭。

“为什么一定要买那个蛋糕店的草莓蛋糕呢?”父母的朋友们不忍心谴责任性的雨忆,却无法释怀倔强不要父母买回的巧克力蛋糕而坚持要父母再去那家蛋糕店买草莓蛋糕的原因。

因为幼儿园里有一个总是浑身草莓蛋糕香味的小女孩常常幸福地告诉她的朋友们,她家的草莓蛋糕是能够让人拥有366日幸福的魔法蛋糕。

再次见到雨虹,第一眼便认出了她是那个曾经傻傻灿烂微笑着向大家炫耀幸福的草莓蛋糕的小女孩。是那个,没有让自己实现幸福的愿望,反而让自己失去幸福的女孩。

[命运的连线]

“雨忆同学把大家的个人档案资料收起来吧。”随着班会铃声的结束,班主任挥挥手示意雨忆把新生的个人档案收起。

雨虹下意识地抬起头,望着正伸手收取自己桌面上的档案表格的雨忆,正好对上雨忆漂亮的眼睛。只是,那清澈里瞬间被复杂的色彩覆盖,搅拌成让雨虹无法读解的内容。但只有一点雨虹能够明确,自己被南雨忆讨厌,甚至,被厌恶了。

因为南雨忆闯入了雨虹的眼里,安凉也只能把雨忆一并收进眼里。“这嚣张的家伙,还真敢啊。就顶着这张负伤的脸来学校扮演优秀模范生。”安凉望着对雨虹满是敌意的雨忆,心里既是放心又是不快。

明明是放学后卷入群殴事件的奇怪少年,却能一脸平静地说出“走路看书太出神撞到脸”这种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的谎言来。但是太优秀了吧,优秀得,连谎言都没有人敢拆穿敢怀疑。老师也只是心疼地叮嘱着“以后走路就专心点,千万不要受伤了”。

“南雨忆同学就不要参加今天的体育课了吧?”连体育老师也特别照顾雨忆。安凉不屑地望着雨忆,恨不得这个只会缩起脑袋被打的懦夫赶紧抱头感恩离队。但南雨忆却坚定地摇头拒绝:“不,请让我参加体育课堂吧。”

简单的武术动作,安凉暗暗窃喜,幸好跟着雨虹学过一段时间,虽然还是门外汉,但对比起其他学生,自己算不错了。

果然一声叫痛喊累的声音此起彼伏。只有,雨虹和,南雨忆!竟然都完美地完成了老师指导的所有动作。

“不如两位同学来个对决?不过,雨虹同学是女生,雨忆同学要记得谦让。”体育老师细心地吩咐着,聚集起来围观的同学们已经开始起哄。名字相近的两人,而且不知道谁偶然发现两人都是出生于1992年2月29日,起哄声越来越大。

雨虹惊讶地望着慢慢走近自己的雨忆。渐渐的,眼里惊讶的神色转为柔和的喜悦,总算找到了,那个跟自己一样生于2月29日风雨中的男生,那个常常远远伫立望着在蛋糕店里蹦跳的自己的男生。那个始终没有机会说话,没有机会成为朋友,他便突然从幼儿园里消失了的男生。

趁着雨虹出神不备,雨忆没有丝毫的犹豫将雨虹打倒在草地上,眼里依旧是厌恶、矛盾和悲伤融合难辨的色彩。

雨虹索性也伸腿把想转身离开的雨忆绊倒,刚好倒落在雨虹身旁。“南雨忆,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你应该认出我了吧?我们可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雨虹轻声耳语般追问着。雨忆始终将受伤的脸面向着草地,沉默着,藏匿着。让雨虹莫名地心疼,无法生气,这个曾经像小王子一样远远望着自己的男孩把自己狠狠摔倒在地。

出生于同一天的人,属于同样的星座,会拥有相似的性格,甚至命运。雨虹对这一点始终深信不移,一直到再次遇见雨忆,走近雨忆。才发现,擅自任性揭开他的伤痕的自己,是多么愚蠢。

真的以为,单凭同样出生于2月29日这一点细微的联系,就能够走进这个努力封锁内心的男生的世界。越是拼命想靠近南雨忆,总是刻意出现在他身边,总是对他的所有事情追问不休。

最后才发现,自己想成全的,不过是那个八岁开始的遗憾,没能跟他成为朋友,不能成为他的小公主的遗憾。却不曾想过,自己的追逐不放,只会将雨忆逼近最黑暗的隧道。

亚当和夏娃的命运是血骨的相连,舍弃天堂也不能割舍的联系。而生日日期的相连,果然还是能够轻易切断的。在那些没有366日的时光里,消失无影,是连上帝都无法成全的爱情。

[放手成全爱,牵手的约定]

“南雨忆,你的武术是在哪里学的?”雨虹快步追上雨忆的脚步。雨忆脸上的伤已经消去,俊俏完美的脸上却依旧挂着厌恶和烦恼的神色,尤其是雨虹靠近的时候。

雨虹忍不住又大声责问趁着绿灯最后一秒拼命冲向马路对面,丢下雨虹直跺脚的雨忆:“南雨忆!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安凉一把拉住咬住嘴唇想冒险冲出马路的雨虹。

“雨虹,你再努力也追不上那个九年前的南雨忆。因为,他的时光已经永远尘封在了八岁的2月29日。”安凉想放手让雨虹去追逐她想要的幸福和恋爱。因为,自从重新遇见雨忆后,雨虹脸上开始出现淑女甜蜜的笑容,也不再只是为了食物和武术而烦恼。雨虹成全了自己许多美好的回忆,从八岁的四月一日开始。

所以,现在该换自己来成全雨虹了,成全她一直为南雨忆保留了九年的愿望。

当雨虹悲伤的泪水打湿安凉肩膀时,安凉知道,自己注定只能成为她的骑士。因为,公主的泪水,只为王子而落。

当雨虹肿着两个大眼睛出现在雨忆家楼下大喊“南雨忆”的时候,雨忆正从一场噩梦里惊醒。在死寂一般的夜里,只有沉浸在睡眠中的短暂时光能让雨忆忘却黑暗。雨虹的声音,雨虹噘着嘴巴的样子,就像突然照进自己黑暗世界的一道月光,还不够强烈,却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如果是这个女孩的话,说不定能够拯救自己吧。雨忆推开家门,来到雨虹面前,故意装出不在意的语调:“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我家楼下来干嘛,还有那眼睛,进沙子了?”

“你知道上帝为什么要驱逐亚当和夏娃吗?”雨虹认真地睁大已经肿得非常严重的眼睛,紧盯着雨忆寻求答案。

雨忆只能叹口气,摇摇头:“因为罪恶吧,因为无法被宽恕。就像自己一样,父母一定不会原谅这样的自己。”

“因为爱。上帝放开了束缚的手,赐予他们自由和爱情。就像雨忆放开了父母的手,也是因为爱,因为你知道,自己的生命是他们努力守护得来的,不能放弃。”雨虹想伸手为雨忆擦拭泪水,却发现原来朦胧双眼的泪水是从自己眼里不断涌出的。

安凉说,不顾所有人阻止冲进火场的雨忆的父母,用双手将雨忆托在唯一敞开的窗台上,当火警人员把雨忆抱在怀里的时候,雨忆不得不放开了父母的手。

突然的大爆炸,让父母失去了最后被救出的机会。

雨忆永远放下忘记自己放开父母的手,将他们丢下的罪恶。

“笨蛋,在哭的是你耶。你是不是跟那个4月1日出生的笨蛋相处得太多,被传染了。”雨忆伸出还有些颤抖的微凉的手,轻轻为雨虹擦拭泪水,声音轻柔地回忆着,差点被自己丢失的宝贵记忆,“母亲说,我诞生的时候,是她一辈子最美丽的记忆,那天有雨,我就像是雨神赐予她的礼物。”所以,取下了这个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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