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斗斗嘴,夜色好似不再如此暗沉,四周的空气好似也变得轻薄起来。
“易晨轩,反正也没什么事,不如你跟我说说你的往事吧。”如果两个人只是埋头走路,那无疑会使时间显得更漫长。
易晨轩好似有些意外,清隽的眸子转向这边,迷惘般地看着她。
“每个人都有往事啊,别告诉我你失忆了!”
黑暗中,女人骤然仰起的小脸是那样的率真清纯,乌黑漂亮的眸子水涟涟的,不施粉黛的她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动人。易晨轩微微一笑,她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往事,她还是第一个问及她往事的人:“因为你不是记者,我并不介意跟你说说。”
“我和夏宇峰他们几个一块在军区大院长大,童年的确是最快乐无忧的时光。爷爷是个军人,喜欢跟我说战争时代的故事,每当听他提起那些峥嵘岁月,以及那些为了革命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士,我总是会心情澎湃,从心底里敬佩这些老前辈!”
“小时候最爱玩的游戏是打仗,爷爷三十二岁的时候当的团长,三十二岁的他带领着部队打了一场接一场的胜仗。所以每次和小伙伴们玩,我总是要当团长,领着一帮人冲锋陷阵。雷邵允就当我的政委,为我出谋划策,我从小就骄傲不服输,那时候总是在战略战术上与雷邵允起争执,也因此吃了不少败仗。”
“小时候我很调皮,摸爬滚打上树翻墙,经常磕着碰着,还时常将别人家的孩子揍得头破血流。我妈就跟在我后面收拾残局,带着我今天上这家明天上那家的赔礼道歉。次数多了,我妈也渐渐对我无计可施失望透顶。我妈出身名门世家,从小就奉承旧式教育,凡事讲究的就是气质与礼节,是个真正的名媛淑女。她曾经不止一次怀疑,是不是当初在医院的时候搞错了?大概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意识到对我的教育任重道远,稍微大一点,她开始教我怎么做一个绅士,怎样注重细节与礼数。”
“我爸爸一直在政府工作,以前在e省,这几年又调到了z省。爸爸的性格与脾气都像爷爷,他是个严谨认真的人,对我向来很严厉。记得小时候,有一次闲得无聊,我盯上了严伯伯那辆军车,带着一帮人就在大院里卸起了轮胎。爸爸知道后狠狠地揍了我一顿,还罚我在院子里站着思过。盛夏的天日头很毒,我站了半个钟头就汗流浃背头晕眼花,好在爷爷的警卫员即使发现了我,爷爷训斥起来,他才算消了气放过了我。”
纪守守显然被他的故事吸引了,像个小学生般的认真倾听。乘易晨轩沉沉默的时候,她想到了自己比较感兴趣的问题:“那那个饶雪仪是怎么回事?”
“怎么又忽然想到问她?”
“无聊嘛,快八一八!”她隐隐约约记得上次在酒吧,她喝多了,他低沉的嗓音回响在耳边,他说,他不想娶自己不爱的女人,也不想要无爱的婚姻。
白天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路面有些泥泞,她只顾着说话,没留意到前方的小水洼,易晨轩拉住她的手,将她往身边轻轻一带。她穿的是米色的浅口鞋,如果刚才不小心踩进去,不仅鞋子会变得脏兮兮,鞋子里也会弄进湿泥!
“注意看路,一定要小心。”男人的声音温柔清隽。
纪守守点头,急切地晃着他:“我知道了,你接着说嘛!”
“雪仪家与我家其实是世交,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去当兵,与他父亲同一批入的伍。具体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她父亲因为我父亲受了罚。男人之间的感情很多时候其实就是义气,我父亲觉得她父亲重情义,总说自己欠了他的。后来她父亲退伍就做起了生意,生意越做越大,成为北京城有名的商人。我父亲则有机会从政,一开始只是在d市某乡镇的交通队,慢慢的才凭借着能力一步步升了上去。”
“雪仪上头有两个姐姐,比我小四岁。因为父亲工作的变动,在我十岁的时候我们就搬来了d市,从那以后我很少见她。分开的时候我们都不过是无知单纯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懂得爱情。等到我上高一,就被学校保送到了美国留学,期间我们也从未联系。等到二十岁的时候我从美国回来,甚至差一点忘记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回国后我开了一间公司,一开始规模很小,慢慢的发展壮大,虽然期间也遇到不少困境,可是那时候年轻,除了一股干劲与勇气就再也没有别的。我的分公司从北京开到了上海,又从上海扩展到了江浙地带,然后是珠江三角洲,事业上的成功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慢慢的,商场上的大佬们纷纷对我客气起来,甚至将我说成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其实我没外界说的那么传神,我只是按着我的目标,认认真真脚踏实地努力着。”
“到了二十五岁,家里忽然提起我的婚事,结婚对象就是雪仪,这叫我有些措手不及!暑假的时候她从澳洲回来,熬不过母亲我最终去与她见面了。雪仪虽然不错,不管是家境,长相,学识都不比我差。或许在大家眼里,她的确是唯一配得上我的女人,可是我知道,我并不爱她,在爱情面前,人很多时候都无能无力。我不爱她,这一点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无法做到。”
说到这里他轻叹了一声,漆黑的眸子似乎比这夜色还暗沉:“你一定在心里笑我,想说既然不爱,为什么不直接说清楚,叫自己痛痛快快开开心心呢?纪守守,你不会明白的……沿袭的旧式门第观念,父亲心中的情谊与亏欠,如果换做是你,你也洒脱不起来。我的性格并不优柔寡断,可是每次看到父亲,就又将意欲冲出的话吞进了肚子。”顿了顿,他哑着声音说道:“下个月,我就要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