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搭讪道:“这么一大清早的就写字儿吗?”黛玉没好话地回了一句:“不写字行吗?省得有人瞧不起人。”
水溶刚笑了笑,欲待要说些什么,忽然觉得头痛欲裂,就一手扶着,赶紧在黛玉对面坐了下来。
黛玉发现他没答话,也觉好奇,不禁抬头看了一下,只见他脸色异常苍白,手扶着头,额上沁出汗来。
黛玉也吓了一跳,忙问道:“你怎么了?身子不受用吗?”水溶强忍着疼痛,笑道:“你这是关心我么?”
黛玉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我是怕你堂堂王爷,在我这儿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担待不起啊。”
水溶头疼得越来越厉害,使得他顾不上再插科打诨。黛玉见他脸上的汗越来越多,知道他肯定是病了,忙喊来凌云和紫鹃。凌云一看就急了,搓着手不知道怎么办好。
黛玉忙让凌云把他扶到床上去,水溶兀自强撑着,不肯过去。黛玉又气又急,恨恨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强什么?”
水溶咬着牙问道:“你是怕我死在这儿才这样的吗?要是如此,我就宁肯死在这儿。”
黛玉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像个孩子一样,在乎这个。见他一幅倔强的样子,不由心莫名地疼了一下,声儿也柔了,说道:“你这人真是的,明明病了,却还嘴硬。还不赶紧上床躺着去呢。”
水溶见黛玉一脸着急,也就不再拿话殴她,只是定定看着她道:“那你扶我。”
黛玉不知道这人的脸皮这么厚,当着凌云和紫鹃的面,还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己想要不理他,又怕他真的病重了就不好了,只好吩咐着凌云:“你快些出去找个好大夫来。”凌云答应着去了。
黛玉又和紫鹃说道:“你去烧些开水预备着,再熬些米粥。”紫鹃赶紧去了。
黛玉方上前去扶水溶,水溶白着脸对着黛玉笑了笑,黛玉气得瞪了他一眼,才说道:“来吧,我扶你到床上躺着。”
水溶这次不再说什么,听话地把胳膊搭在黛玉肩上,就站起身子,黛玉猛然觉得身上的重量增加了,只好咬牙挺直了身子,趔趄着扶着水溶往前走去。好在里屋离这儿只有几步路,黛玉挣扎着把水溶扶到床前,浑身出了一层汗。
水溶腿就跟踩在棉花垛里一般,一点劲儿都使不上。刚到床前就撑不住了,身子一歪,就躺倒了。黛玉还没来得及拿开胳膊,就被他带倒了,一下子就趴在他身上。
黛玉尴尬地欲要起身,无奈水溶两手紧紧地环着她纤细的腰不放,急得黛玉面红耳赤地喝道:“你快松手啊。”
水溶半睁着眼睛,看着黛玉白里透粉的脸,哑声说道:“别动,我只想这么抱抱你,一会儿就好。”黛玉挣扎了几下,无奈挣不开,只好趴在他的胸口前,不敢再动。
耳边传来水溶有力的心跳声,黛玉忽然觉得空落的心,安稳了下来,自己也莫名其妙:难道真的就要和他这么过一辈子吗?
水溶的呼吸似乎极不平稳,黛玉不觉心慌起来,狠着声儿说道:“你不是病了吗?还不赶紧着躺好,看着凉了呢。”
水溶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道:“有你在我怀里,就不冷了。”
气得黛玉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发现他没有放开的迹象,只好说道:“一会儿看人来了看见了,多不好啊,你还是放开吧。”
水溶晃了晃脑袋,松开了手,黛玉飞快地起身站好了,理了一下鬓发和衣带。看见水溶的两条腿兀自耷拉着,就蹲下身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他扒下靴子,把他的腿抬上了床,又给他盖了一床夹被。
水溶哼哼唧唧地,看样子很难受,黛玉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烫得吓人。转身就要出去,水溶却一把拉着她的手,喃喃地说道:“不要走,在这儿陪我。”
黛玉拿他没法,只好坐在床边上,说道:“我没走,只是想要去取些热水来给你喝。”
“我不渴,只想看着你。”水溶紧紧地攥住黛玉的手,生怕一松了她就走开了。水溶现在已是昏昏欲睡,黛玉怕他睡着了,等大夫来了不好诊治,就找些话来和他说:“你的母妃是什么样的?能和我说说吗?”
水溶哼哼了两声,晃了晃头,驱散着瞌睡的欲望。想到母亲,他的嘴角不觉露出一丝笑来,黛玉只觉得那笑单纯的就像孩子笑,心里蓦地柔了下来。
“她是个很温柔很美丽的人,”水溶说着母妃时,嘴角始终挂着笑意,“小时候,有一次我也发着烧,头疼得很厉害,母妃整夜里都陪着我,一直到天亮,我才好起来。”
水溶无限神往地叙述着往事,“可是后来,在我十六岁那年,父王战死,母妃也一病不起,撇下我孤零零地一个人,走了。这么多年来,每当午夜梦回时,我总是想起父王、母妃来,每次我都不愿从梦中醒来,我怕醒来后,又孤单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黛玉见他十分伤感,不禁后悔不该引着他说这样的事,可是还忍不住地问道:“你的父王和母妃是不是很恩爱啊?”
水溶眼睛亮了一下,看了黛玉一眼:“是啊,他们很恩爱,所以父王战死,母妃也不愿独活。”
黛玉的心忽然受到撞击一般,狠狠地跳了两下,才幽幽地问道:“你为什么觉得孤独?这些年,你妻妾成群,难道就没有一个女人走进你的心里?”
“你不懂,”水溶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她们没有一个是我自己选的女人,不是皇上赐的,就是因为别的原因进府的,那些人,一天到晚地想着怎么让我宠爱,怎么生下儿子来巩固地位。我厌烦了这一切了,不想再看到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