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也坦诚布公地说道:“以往媳妇儿心里还存了点小意思,总想着这府里的事儿都是老太太说了算,想着把凤丫头支开,让宝钗管了事儿。以为这样就能永葆万一,现在看来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府里这种状况,任是三头六臂,怕是也管不好了。老太太经过的比我多,只要老太太吩咐过的,我无不照办。”
贾母满意地点了点头:“为今之计,我们贾府还有一条路可走。元儿是贵妃不差,可是也并没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的。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过不了几天,皇上就会忘了她的。”
贾母一张如同风干了的核桃般的脸上满是褶子,带着深深的倦怠,说完一番话,就大口地喘了口气。
王夫人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太太才刚说的还有一条路可走指的是什么?”
贾母斜睨了王夫人一眼,似是有点看不上她,若是在以往,王夫人心里不知有多气,如今却像个初入塾的懵懂小学生,只有钦佩的份儿。
贾母见王夫人俯首帖耳地听着自己说,不由有了几分得意,就笑道:“你忘了?我们手里还有一个宝呢。”王夫人伸长了脖子听着,贾母才道:“那就是林丫头啊。”
王夫人惊疑地问道:“林丫头给了北静王不说,若是她能得北静王欢心,我们府里不也跟着得益吗?何苦又去冒险给了六皇子呢?”
“你不懂,”贾母一脸笃定地说道:“皇上目前还没定下储君人选,六皇子在皇子里头是个出挑的,母妃又得势,以后的大宝还不是他的?那北静王只不过是皇上的侄儿,和儿子比又远了一层。况且林丫头跟了北静王顶多做个侧妃,我们贾府能靠得上吗?若是六皇子以后……”贾母意犹未尽地住了口,王夫人也笑着点了点头,显然她领会了贾母的意思。
贾母又喝了一口茶,王夫人担心地又问:“只是那林丫头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是如何对她了?再者,这京城这么大,找个人如同大海捞针一样,该如何下手啊?”
贾母默谋了一会,才张口道:“不是打听得林丫头失忆了吗?若是找着了她,我们一定要想方设法地对她好,千万不能让她想起以前的事儿来,如此,才有把握。若是她还记得,那我们也不能白白地放过她。”
贾母眼里闪了一丝狠毒,想了一会子又道:“那日宝玉不是看见紫鹃那丫头了吗?我们又打探得详实了,那林丫头从六皇子的别院跑出来之后,一直藏着呢。你想想,紫鹃若不是因为逼急了,会出来卖画吗?她又从哪儿弄得画,还不是林丫头作的?宝玉虽是个实心的孩子,对于这个怕是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只要派妥当人盯紧了紫鹃就行了。”
王夫人心里有了底,脸上也就舒展起来,又和贾母说了一会子话,就辞了出去,叫了周瑞家的来,细细儿的嘱咐了,方才歪在炕上歇着。
王夫人和贾母分派了人手到那日紫鹃卖画的地儿,专门跟着紫鹃顺藤摸瓜找到黛玉。这一日,那几个小厮们又去了,内里有一个见过紫鹃的,守在一棵大树后目不转瞬地盯着。其他几个人散开了,各自守着。
日上三竿之时,那个见过紫鹃的小厮忽然用手遥遥一指,嘘了一声:“那不是来了吗?大家赶紧装作没事儿,免得吓跑了她。”
紫鹃浑然不知这儿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她走近。那几个小厮大瞪着眼看见紫鹃越走越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了,这要是找到了林姑娘,每人都得五两银子呢。
紫鹃依然同前几次一样,摆好了画儿,专等着人来买。这时,忽然围上来几个人,紫鹃心中暗自高兴:没想到这画儿如此吸引人,竟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
紫鹃笑着招呼道:“各位公子,这是我家公子亲自画的,你们看看喜欢吗?”
那几个人装腔作势地议着画儿,一个说:“这颜色配得很是好看。”一个说:“看看那鸟儿画的有多传神。”
其中一个人就开口问道:“姑娘,这画儿多少银子?”紫鹃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那人摇头叹道:“这么贵啊,我可不舍得把五两银子买了画,这东西,既不能吃也不能穿的,我可没这些闲钱。”
另一个人却接道:“没有闲钱还来干什么?这不是附庸风雅吗?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画儿,姑娘你就卖给我吧。”
紫鹃本来听那人不买,心中正暗自不快,又听得这人如此爽快,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道:“多谢公子,奴婢就替公子包起来吧?”
那公子点头道:“好。”紫鹃包好了画儿,那公子伸手去摸钱,没想到似是袖子里有蛇咬了他一般,“哎呀”大叫一声,吓得紫鹃不知所措。那公子才抖着声儿道:“我的银子怎么没了?见鬼,早上出门时摸了摸还在,这会子竟不见了?”
紫鹃听了没有希望了,抱着画儿的手也软了下来。那公子却笑道:“姑娘,我实是喜爱这幅画,姑娘若是不怕远的话,就跟我到家里去取吧。”
紫鹃想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总不能再拿回去吧。迟疑了一会,终于点头,那人在前面领着去了。
紫鹃抱着画儿在后面跟着,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还没有到那人的家里,但是道儿却越来越难走了,竟来到一片荒郊野地里。紫鹃不由住了脚,狐疑地问道:“这位公子,怎么还没到呢?”
那人回头笑道:“快了,这就到了。”
紫鹃站住脚步却不往前走了,那人回转过身子问道:“怎么不走了?”说着就走上来要抓住紫鹃的胳膊,紫鹃不觉大惊,急步地往后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