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妃大瞪着的两眼眨了下,一滴清泪沿着脸颊缓缓地滑落下来。王夫人看在眼里,心如同被剜掉了一般,抖着嘴唇道:“元儿,你就闭了眼吧,别再受这份罪了。”
偏偏那元妃就是不肯闭了眼,众人都是干着急没办法,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喊叫声:“皇上驾到!”
贾母和王夫人等忙忙地擦了眼泪,在一边各自跪了。皇上水笑天靴声橐橐地踏了进来,元妃毫无生气的脸上竟泛出了一抹红晕,抱琴忙着把她头抬高,给她后背倚上了一个大靠枕。
水笑天目不斜视地进了殿内,只见跪了一地的人,就毫无表情地说道:“平身吧。”贾母和王夫人等才环佩叮当地站起身子,退到角落里候着。
水笑天来到元妃的床前,侧着身子在床边上坐了,看着元妃期盼的眼神,心里也是一动,就伸出手握着元妃的,安慰道:“你莫要急,朕这就命人传最好的太医来,你还年轻,这病又不是大病,治得好的。”
元妃头微微地晃动了一下,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水笑天,似是初识一般。水笑天爱抚地抚了抚她鬓角的发丝,柔声道:“元儿”,只这一声,就让元妃的身子颤抖起来,嘴蠕动着想说什么,不出来。
水笑天挥手让众人都退下去,才贴着元妃的耳边说道:“元儿,你想说什么,朕都知道。那次的事儿,朕不怪你,朕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
见元妃气息平息了些,水笑天又道:“还记得当年朕还是皇子的事儿吗?那时老北静王爷还在,我们在郊外骑马,正好碰到了你们贾府从家庙里回来。那日的天儿风和日丽,鬼使神差地,朕竟看向了中间的那乘轿子,也许是天缘巧合,一阵风把软帘掀起来,朕就和你四目相对了。更巧的是,你的罗帕竟然被风吹到了朕的怀里。”
元妃脸上涌上了一股柔和的笑意,依偎在水笑天的怀里,似是睡着了一般静谧。水笑天眼角流出了泪:“不知不觉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老了。朕知道这几年冷落了你,可这实是无奈啊,若是还像以前那样宠着你,贾家怕是上了天了。”
水笑天脸上的泪终于滴落下来,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人儿,手上不觉用了些力搂紧了。移时,蔡公公才探头探脑地在外张望着,见水笑天贴着元妃的身子趴在床边,元妃的一只手却耷拉下来,蔡公公知道大事不好了。
说不得,此时他只好轻脚上前劝道:“皇上,娘娘已经薨了,皇上要保重龙体啊。”
水笑天似是不相信般,又细瞧了下元妃的脸,道:“不,元妃只是睡着了,谁都不要来打扰朕。”
贾母和王夫人在外头早知道不好了,可又不敢放声儿哭,王夫人更是头一个撑不住,身子摇晃了两下,就软软地倒下去了,惊得众宫女们忙上前搀着,才惊动了水笑天。
他满脸悲戚地走出殿门,吩咐人来处置贵妃的后事,又让贾府里的人回府去,贾母等方一身疲惫地回了府。
元妃的薨逝给贾府带来的不仅是悲哀,更多的是恐惧。贾母心里早就意识到元妃就是贾府的屏障,谁知道她竟走得这么早,倒是她始料不及之事。
料理完贵妃的后事后,贾母开始筹划贾府的未来了。未雨绸缪的结局,使贾母不得不打叠起百倍的精神来。几天下来,她的身子就支撑不住了。
这一日,贾母歪在踏上,刚由王太医诊过了脉,正让鸳鸯捶着腿,虽然浑身疲乏不堪,却一丝儿睡意全无,双目只是炯炯地睁着。
一会儿,她忽地坐起了身子,鸳鸯不知道怎么了,停了手问道:“老太太可是哪里不舒坦?”贾母也没答话,只吩咐着:“你去,把二太太叫来,我有话和她说。”
鸳鸯忙亲自去了,王夫人见传,赶紧起身披了外衣,扶着彩霞赶过来了。贾母命她坐在下首的椅子上,看了一眼众人,鸳鸯忙领着她们下去了。
贾母方才和王夫人说道:“我把你叫来,是想到了一件极其严重的事儿。”
王夫人满脸惊惶地问道:“老太太究竟想到了什么?说出来让媳妇也听听。”
贾母才道:“我已是踏进棺材里的人了,没几天好活了。以后这府里还不都是你们说了算?大老爷也不成器,整日里只知道和小老婆子喝酒听戏,东府里珍哥儿也不是个省心的,在我这儿看着还好,我知道那都是面儿上的。如今两府里越发没了个可以顶天立地的人,我是夜夜都睡不安啊。”
王夫人自元妃去后,也是多日不能合眼,见贾母这样,也深有同感,不禁说道:“老太太虑的是,如今府里已是走了下坡路了,这两年,都是进的少出的多,越来越难以支撑了。实指着和我妹妹家联姻,能借些她们家的银子,如今看来也是不能够了。我娘家兄弟也死了,这可怎么是好啊?”
王夫人连日来的积郁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就守着贾母哭了起来,贾母也止不住地落泪,娘儿两个直哭了约有顿饭的功夫才住了。
贾母到底是年老的人,身子经不住煎熬,当下就咳嗽起来,直咳得喘不上气来,王夫人忙上前拍着背,好不容易止住了,又倒了一杯温茶服侍着她缓缓地喝了,方才好些。
贾母定了一回神,说道:“到底老了,没用了。你刚才那番儿话,可说到我的心坎上去了。咱们娘儿们今儿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必再藏着掖着了。我们两个都是为了宝玉好,都是为了贾府,不能眼睁睁地看它在子孙手里就这么败坏了。只要我活一日,我就要为贾府谋划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