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儿说的可怜兮兮地,好像求着宝钗一般。凤姐儿心里清楚,王夫人就是想让她这样呢,于是怎么可怜她就怎么说。
王夫人听后似乎心有不忍,望着宝钗道:“宝丫头,你凤姐姐这几年身子一直不好,也没有人能替她一把,如今,你又跟着她习学了几日,就帮帮她吧。”
宝钗低头想了一会,方说道:“太太既这么说,我就勉为其难吧。只是怕我年轻,下人们不服啊。”
凤姐儿见她应承下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忙笑道:“这下人算什么,还不是我们怎么说他们怎么办吗?若是有那些不听话的,只管嘴巴子、大棍子上去,不信他还敢?”
王夫人笑道:“哪能个个都同你一样呢,宝丫头有什么不懂的,就只管问你二嫂子去。我老了,很多事儿操不了心了,你还得仰仗着你二嫂子呢。”
王夫人的一番话说得得体合理,连凤姐儿也不由暗中佩服,几个人又说了几句,凤姐儿就带着宝钗交接了各项钥匙。至此,贾府里的大小事务都归了二房掌管了。
至晚,凤姐儿方交代完事,扶着丰儿晃晃悠悠地回了院子,平儿忙迎了上来。凤姐儿嘴里嚷着“可累死我了。”
平儿忙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来,凤姐儿接过就喝了,就靠在了软榻上。平儿又给她捶着腿,方才好些。
平儿问道:“奶奶今儿出去了一天,事儿可办好了?”凤姐挥手命丰儿下去,屋里只留了平儿,方道:“事情倒好说,只是和她们兜了一大转子的圈子,真是使心的活儿,能不累吗?”
平儿又道:“听奶奶这话音,事儿已办妥了?只是我们这就要搬呢吗?”
凤姐儿半闭了眼道:“且先收拾着,等过两日再说。”
停了一会,又道:“你以为我想管这些烂摊子吗?还和我费心使力的拐着弯儿的说话。这府里暗地里不知道亏了多少,只剩下空架子罢了。若不是林姑老爷的家产,怕是撑不到现在呢。”
说完只见平儿瞪大了眼,手落在半空里也忘了捶下去,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左右看了一下才放了心。
又觉得平儿是自己人,索性也就挑明说了:“那年你二爷送林姑娘回去,老太太和太太都把二爷叫去嘱咐了好一阵子,说是若是林姑老爷没事儿就好,若是没了,就赶紧安顿了,趁着他们族中没人,就把他的家产变卖了,换了银票带回来。”
平儿嘘着嘴,半天才说道:“天哪,这也太狠了吧。若是把这些都给了林姑娘做嫁妆,也说得过去。只是林姑娘被她们送给了北静王做妾,临走时可是什么都没带走的。不知道二爷当初怎么能答应做这样的事儿?”
“二爷不答应行吗?”凤姐儿在软榻上翻了个身,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说道:“临走时,老太太和太太千叮咛万嘱咐的,少了哪一个都不行。连大老爷都找了二爷好几次呢,有太太和老太太在,到底也没得着什么。此事以后若是叨登出来,你二爷倒是落个恶名儿呢。”
平儿只管听着,一句话也回不上来,凤姐儿累了半天,一会儿就睡着了。平儿给她身上搭了一床夹被,坐在一边只细细儿地思量刚才凤姐儿说过的话。
元妃自那日贾母和王夫人去请安过后,身子竟一天重似一天,不知道什么缘由,莫名地发起福来,请来太医看过了,只是说痰湿所致。
最后竟致起不来了,在炕上盘桓了多日,终于到了弥留的时刻。水笑天自那次在她这儿留了一宿,此后就再也没来过。
元妃想着以前皇上虽然不在这儿留宿,可总是隔三差五地让人赏些吃的、用的,温情还在。那晚过后,皇上不要说来了,连惯常的赏赐也没了。
元妃知道,皇上日后定是悟了出来,自己的这个贵妃位子一直存着,怕是皇上还瞧着贾家的情面吧。若是自己就这么走了,贾家怕是要遭殃了。
按照宫中的规制,贵妃病重,贾家自然要有人来探视、请安的。这一日还不到请安的日子,那宫里贵妃身边的夏公公却来了。贾赦等人忙迎着,让座上茶,夏公公却辞而不受,立等着贾母和王夫人,贾府里的人这才明白贵妃怕是有了变故了。
王夫人一行哭着,一行吩咐道:“让大太太和二奶奶也收拾了进宫去,她们都是命妇,这个时分也该去了。”
贾府里立时备齐了四乘绿呢大轿,贾珍和贾琏围随着,急赶着来到宫里。元妃已是口角流涎,说不出话来了。贾母和王夫人、邢夫人忙上前攥了手道:“好孩子,有什么事儿都要放宽了心,千万不要积在心里。”
元妃眼珠儿只是转了两转,手下死力地抓着王夫人的,瞪着眼看着她母亲。都说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此时就分得出来了。贾母只是坐在一边流着泪,心里不知道想着什么。邢夫人专拣那些宽慰的话絮絮叨叨地说着。凤姐儿站在后面,跟着说随话。
只有王夫人撕心裂肺般的哭不出来,眼见着元妃被一口痰噎得脸涨得发紫,却无可奈何,在宫里又不敢放声儿哭,只好用绢子捂了嘴,极力地忍着。
那元妃挣扎了一阵子,眼睛却看向宫门的方向。抱琴心知肚明,她是等着皇上来呢。这些妃子们面上虽然富贵荣华,可心里都有各自的苦。若是皇上宠爱也还罢了,如果皇上压根儿把她晾在一边,还不如个平常村姑呢。
抱琴两眼含着泪,走到元妃床前跪了,回道:“娘娘,奴婢已经差人禀报了皇上,皇上这会子许是政事繁忙,抽不出身子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