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心里从没有过的踏实,和周瑞家的又闲说了一回,方才挥手让她下去了,自个儿安歇了不提。
第二日,王夫人梳洗了去见贾母,顺带着把黛玉没死的事儿说了,贾母也是吃了一惊,暗道:“这丫头还真是命大,竟然还活着。”王夫人只仔细观察着贾母脸上的表情,并不急着告诉她黛玉已经失忆的事儿。
果然,王夫人从贾母脸上发现了一丝慌张,心里不禁暗自得意:“这个老狐狸也有慌乱的时候呢。”
贾母定了定神,小啜了一口茶才问:“只是不知道那林丫头现在在哪儿。我们得多使人去打探着。这林丫头也真是的,连妇德都不要了,自己一个人溜走了?若是让北静王爷找着了,还不定怎么处置呢?我们一定要赶在人家找到之前找着,方才对得起和北静王府的一番世交之恩哪。”
贾母的一番话说得道貌岸然,只有王夫人心里清楚她真正的目的,当下也不点破,只是淡淡地笑着说:“老太太说得是,只是媳妇儿还听了一个信儿,那林丫头竟失忆了呢。”
“真的?”贾母高兴地刚要从软榻上起来,又怕王夫人看了不雅,只好一锤软榻说道:“失忆了好啊,这样我们就该更快点找着她了,她毕竟是我们贾府出去的,好歹从小儿是我抚养了一场,怎么着,也不能任她流落在外啊?”
贾母歇了一回,又道:“你提的那个六皇子,是兰贵妃的儿子,兰贵妃又是皇上最宠的,我们今后可要好好计较一番了。明儿又是进宫给娘娘请安的日子,我们先问问她身子怎么样了?”
王夫人正有此意,娘儿两个就议定了。王夫人见贾母神情高兴,就趁势回道:“凤丫头在这府里管了那么多年的事儿,论理,我们也该让她歇歇了。大老爷和大太太年纪也大了,他们作为儿子、媳妇的,也该在面前尽孝才是。再者,这些年,凤丫头身子也不好,连个儿子都没有,焉得不是府里的杂事儿累得?宝玉如今也大了,除了宝丫头,跟前还有两个服侍的人,宝丫头又知书识礼,以前凤丫头身子不好的时候,她和珠儿媳妇、探丫头也料理过一些家事,行事儿的大方,处事的公道,下人们无不称颂的。媳妇的意思,就让宝丫头先料理一段日子,等老爷回来再定下人选,老太太瞧着可好?”
贾母耷拉着眼皮,看上去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心思却灵活得很,听了王夫人的话,心里暗哼一声:“打量我看不透你的心思呢?你是觉得凤丫头碍了你的道,想从我手里夺权吗?”
王夫人见贾母只低着头不言语,以为她在思量呢,也就不着急,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方抬眼看向贾母,正好贾母也看着她,娘儿两个对了一眼,谁心里都有了数,只是面儿上却丝毫不表露出来。
贾母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说的也是,宝丫头又是个能干的,我看就让她先跟着凤丫头学两天吧,毕竟她没有一个人管过府里的事儿,再怎么能,也是不服众的。”
王夫人见贾母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也就顺势笑道:“还是老太太虑的是,宝丫头很该历练才是。”说完又略坐了一回,就告辞出去了。
第二日,贾母和王夫人各自妆扮了,乘了四人抬的绿呢大轿赶往宫里。元妃早迎了出来,亲手搀了贾母进殿。
贾母和王夫人坐定后,元妃命众宫女们下去,贾母方才往前凑了凑问道:“元儿,那事儿可成了吗?你现在到底觉得怎么样?”
元妃自是知道贾母问的什么事儿,不由低了头,半天才道:“老太太就是不问我也要说的,那日里那药确实好使,我只在皇上酒杯里放了一点点,”元妃伸出指甲比划着,“皇上就醉眼迷离,当夜就宿在我这里了。”
贾母喜得忙问:“怎样?你的身子……”王夫人眼睛瞄了一眼元妃的小腹,倒是胖了不少。元妃眼睫敛了下,才道:“到现在都两个多月了,还没信儿呢。”
王夫人止不住问道:“我看你那小腹怎么鼓了些许?莫不是太医们诊断不出来吧?”
元妃脸上蒙了一层伤感,摇了摇头道:“太太别抱什么希望了,这样的事儿,我自己心里有数,太医们要是连这个都诊不出来的话,还能待在太医院里吗?”
贾母和王夫人的眼睛都是一暗,旋即又看着元妃道:“只是你的身子怎么看着发福了呢?”
元妃苦笑道:“老太太和太太还是不死心呢,我的葵水这两个月都没断过,怎么会有孕呢?我这身子也不知怎么了,近来也不见胃口有多好,却像吹了气一样‘嗤嗤’往横里长。皇上虽然没看出什么来,但却是再也不到我这儿来了,我如今已同半个死人一样,左右不过熬罢了。”
王夫人见她腮上已挂了泪,忍不住上前拥住她的身子,哽咽道:“元儿,我苦命的元儿。”元妃抱着她母亲,娘儿两个握着嘴儿没敢放声儿。
倒是贾母沉得住气,看见那娘儿两个哭得差不多了,方才冷冷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哭也没用,依我看,目前还是好好想想法子,怎么让皇上别忘了贾家才是?”
王夫人和元妃都住了哭,王夫人看着贾母一脸寒霜,不由打了个冷战,嗫嚅了半天问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老太太怎么还说这样的话?老太太难道不知道元儿在宫中受的苦吗?为什么还要这么逼迫她?”
“你这说的什么话?”贾母半眯了眼盯着王夫人,“别以为你是她娘,就你一个人疼她?元儿从小儿就跟着我,是我一手带大的,她现在这样,我心里就不难过吗?只是现在容得我们难过吗?容得我们以妇人之见,在这儿淌眼抹泪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