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从来没有被贾母这样说过,脸上不由青一阵红一阵,思量了半天,觉得贾母说得很是在理,只是面子上抹不开,就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贾母瞧了瞧王夫人的脸色,又恳切地说道:“你们老爷和大老爷都是靠着祖宗才做上官的,自身没有一点功劳。如今孙子辈的又不成器,珍儿和琏儿不用说了,一对花花公子。就是宝玉,虽说是外头看了也还好,无奈心也不在这上面。我们要是不在宫里有个牢靠的人,这贾府总有没落的一天,到时,我眼一闭,腿一蹬,就完了,罪还是你们受,你们凭心而论,是不是这个理?”
王夫人从没想到贾母有这些打算,心下也暗自敬服,脸上已是带了笑意道:“老太太想的都是男人才想到的事,为了贾府,老太太算是殚精竭虑了,只是元儿已经失了宠,再也没什么法子可想了。府里只有一个惜春,还未有人家,只是她那脾性儿,脸面儿,还不如她这些姐姐,若真送了宫里,皇上也未必看得上眼啊。”
贾母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道:“如今我想的不是皇上了。”王夫人和元妃俱都吃一大惊:“老太太怎么不想着皇上了?除了皇上,我们还能靠着谁呢?”
贾母神秘地一笑:“皇上已经老了,况且宫里还有元儿,论理,我们贾府也不能再送人入宫了。我们除了皇上,就不能想想皇子吗?你们想想,到时还不是皇子荣登大宝,我们眼下就要看准了,然后再下猛药。”
见元妃依然不明所以,贾母只是笑着看了看王夫人,王夫人心里早就明白了,当下笑着对元妃道:“老太太是个巾帼英雄,可惜了没托生成男儿。贾府里还是老太太心计最多啊。上次跟你说的你那姑妈家的女儿并没死成,而且还和六皇子有了瓜葛,你想想,这可不是个好时机吗?”
元妃瞪大了眼,问道:“太太这话可当真?那林妹妹不是给了北静王了吗?怎么又和六皇子有了干系?若是到时北静王闹腾起来,我们贾府岂不吃不了兜着走?”
“这你就不明白了,北静王和皇上岂不远了一层,六皇子可是皇上的亲生,目前储君未定,兰贵妃又是皇上宠爱的人,娘家的势力更是非同一般,满朝文武哪个不去巴结他们?还不是看着六皇子深受皇上喜爱?到时此事叨登出来,皇上怎会不向着自己的儿子?再者,那林丫头只不过是北王爷的一个妾,这兄弟之间送个妾也是常见的。大老爷不还送了一个丫头叫秋桐的,给了你琏儿兄弟了吗?”
元妃见贾母说得头头是道,又不会动摇了自己在宫里的位子,当下也就欣然同意。王夫人也没什么话可说。贾母默谋了一会子,又道:“你们听来的信儿说是林丫头失忆了,我们还是不要轻易相信,焉知这不是故意骗我们的吗?若是找着了林丫头,我们切莫掉以轻心,还是先考验一番才可。”
王夫人答应了,娘儿几个又说了一会体己话,贾母和王夫人方才辞了出去。
贾母和王夫人回府后,就叫来那日跟宝玉的小厮细细儿的问了,才知道宝钗所说没错,那黛玉真的卖画为生呢。贾母挥退了小厮,和王夫人仔细计较了一番,两个人才各自歇了。
宝钗开始跟着凤姐学起理事来,每日里吃过早饭后,就到凤姐屋里,听那些管事的娘子说事。宝钗本就精明能干,又比凤姐儿知书识字的,不几天就把府里的事儿了解了个大概。
每当管事的娘子们来回事,宝钗往往都会插上几句,凤姐儿自然心知肚明,又加上以前凤姐对待下人们苛刻了些,那些管事的又会见风使舵,早就把劲往宝钗身上使,一个月下来,宝钗慢慢地就拢了大权。
凤姐儿这日正在房里吃早饭,平儿在一边伺候着,贾琏只胡乱吃了几口,就出去了。凤姐儿就让平儿也坐下,平儿也没推辞,自盛了一碗饭,侧着身子坐了。
凤姐儿吃了两口,方才看了看门口道:“等用过早饭之后,你就在这屋里收拾收拾,我们这就要搬出去了。”
平儿惊讶地问道:“这住的好好的,怎么又要搬出去了呢?”
凤姐儿冷哼了一声:“你没看出来呢么?这样的事还等着人家来撵吗?等会儿我就去回太太去。”
平儿听得越发糊涂了,问道:“太太能同意吗?”
凤姐儿“嗤”的笑了一声:“往日里见你也很精明的,怎么碰到这样的事儿,就拐不过弯儿了呢?太太等得就是这一天,你没看见那宝二奶奶每日里都过来吗?你以为人家闲着没事来凑热闹的呀?”
平儿方才恍然大悟:“这太太未免也太会卸磨杀驴了,奶奶在这屋里不知道出了多少力,使了多少劲,如今说不用就不用了,说要撵走就撵走了?”
平儿满肚子的气,越说声儿越大,凤姐忙用筷子敲敲碗:“死蹄子,你就不能小点儿声吗?仔细让人听见了。你以为这还是以往我当家的时候儿啊?那些管事的娘子们个比个的精,早就看出苗头来了。若是以往,这会子来说事的怕是在外面排了队了呢,如今还有谁来,怕是早就去添那宝二奶奶的大脚趾了。”
凤姐儿本就是个大字识不了一筐的人,又加上心里憋着气,说话时也就粗俗了,只听得平儿止不住地笑起来。
凤姐儿意识到自己的话后,也撑不住笑了,两个人嘻嘻哈哈的吃完了一顿饭,打发小丫头子收拾了。平儿留恋地看了屋子一眼,问道:“这就收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