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擦了擦眼道:“太太提到五儿,我倒忘了一件事,前儿一大早,五儿去给我请安,倒让我看出了一些端倪来。”
“什么端倪?”王夫人身子一探问道。
宝钗脸上不可察觉地笑了一下,才道:“太太也知道,宝玉天天窝在五儿房里,五儿又是个有心的,怎么会怀不上?那日里,她侍候我吃早饭,直用绢子捂住嘴儿,我心里估摸着,她怕是有了身子了。”
“真的?”王夫人喜得忙问,“我终于又有孙子了。”见宝钗脸上始终淡淡地,王夫人敛了笑,说道:“不管袭人和五儿谁先产下孩子,都越不过你的位份,你若是不放心,就把她们的孩子放在你那儿养着,大家子,这样的事儿不是很多吗?”
宝钗点了点头,也没说话。娘儿两个都沉思着,过了一会,宝钗方开口道:“太太可知宝玉今儿是为了什么才这样的吗?”
“不就是见着了紫鹃吗?以为林丫头和她在一起的呢。那林丫头前些日子不是听说烧死了吗?”王夫人一脸平静地说道。
“怕是事儿不是那么简单。”宝钗道:“才刚听宝玉话里的意思,那林姑娘还真的没死呢。”
见王夫人一脸不信地看着她,宝钗又道:“宝玉见着她才做的画儿呢,太太细想,宝玉从小儿就和她在一起玩乐,对于她的墨迹怎么会不识得?所以,媳妇心里揣测,那林姑娘怕是藏身在一个地儿呢,靠卖画为生。太太改日里可派个妥当人,到那北静王府里再去细细打探。”
王夫人点头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周瑞家的男人,有个妹妹就是在北府里做事的,托她打听,保准一问一个准儿。”宝钗放了心,正欲告辞出去,又想起一件事儿来,就站起身子来到王夫人面前,眼里汪着泪,盈盈欲拜。
王夫人忙一把托住,问道:“我的儿,你这是做什么?”
宝钗哽咽道:“太太,你也知道,我那不成器的哥哥已经关了好些日子了。母亲在家里日日地哭得两眼通红。只求太太让老爷使使劲儿,让我哥哥及早地出来,聊慰我母亲的心。”
王夫人也红着眼道:“好孩子,蟠儿是我的亲外甥,我哪有不管的理?出事的当日,我就让人给你老爷带了信儿,估摸着早收到了。你珍大哥哥也正使劲呢,你莫急,只要我们舍得花钱,想必出来是早晚的事儿。再不济,宫里还有贵妃娘娘呢,刑部的那些老爷哪个都是长眼的,做事都会先思量一番的。”
宝钗听了这些话,方才心里好过了一些,只是坐在那儿出神。
王夫人见她那样,也心有不忍,说道:“你切莫难过了,你这样,让你母亲怎么放心!过两日,我就去回了老太太,这府里的事儿交由你管。你现在是名正言顺的二奶奶,那凤姐儿是大老爷那边的人,这些年都是她忙着,也该过去孝顺公婆了,没得让大太太说出什么不是来。”
宝钗见王夫人说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拒绝,站起身子施了一礼,道:“多谢太太成全。”王夫人方笑了笑道:“我老了,精神越发不济了,以后这府里就你说了算,凡事放宽心,啊?”
宝钗答应了,告辞出去。这里,王夫人忙叫过丫头吩咐了,那丫头就去找周瑞家的,让她去到北府里探探虚实。
晚饭过后,周瑞家的打探得实信儿,就赶来见王夫人。王夫人正由丫头卸妆,散了头,见周瑞家的来了,摆手命丫头下去了。盯着周瑞家的低声问:“怎么样了?”
周瑞家的往前靠了靠,也低声道:“太太,打听实了,这里面儿还有不少故事儿呢。”王夫人忙问:“你倒是说说都听了些什么?”
周瑞家的这才一长一短地说了。王夫人听完半天才感叹道:“那林丫头真不是个省事的啊,在北静王府里还那么能折腾,北静王为此还赶走了两位妾侍,真是闻所未闻啊!”
周瑞家的笑道:“太太不知道这还是小宗儿呢,惹人笑的还在后头呢。”
“怎么?你还藏着掖着的?”王夫人问道。
周瑞家的忙回道:“我是一时说得入迷了,忘了说了。这林姑娘还真不是一般的人哪,太太知道那晚林姑娘没烧死,被谁给救走了?”
王夫人摇摇头:“你倒是快些说啊,还和我在这儿绕圈子呢。”
周瑞家的还没说话就捂着嘴儿“格尔格尔”笑了一阵子,王夫人白着眼看了看她,她方才说道:“实是听着喜人,就忍不住笑了。太太,那救林姑娘的就是当今的六皇子,他的母妃就是和我们府里的贵妃娘娘合不来的那位兰贵妃。”
“什么?”王夫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还有这样的事儿,堂堂北静王爷的侍妾怎么会让一位皇子救走?莫非这六皇子对林丫头也是有目的的?”
“正是呢,到底是太太,一听就想到了。”周瑞家的说事期间还不忘了拍马屁,王夫人心里也很受用,笑道:“这样的事儿还不好想吗?只是这六皇子未免太不把北静王爷放在眼里了。那林丫头这么说还活着喽?”
“是啊,太太不知,那林丫头真是命大,听说是失忆了呢,后来北静王爷还和六皇子打了一架,想必是为了那林姑娘吧。”周瑞家的只是絮絮叨叨地说完,王夫人眉头是越听越松了。
她一开始想着黛玉没死,又深得北静王喜爱,会不会借此机会对贾府和自己不利啊,毕竟当初让贾琏霸占林府的财产,自己也有一份啊。后来听了她已失忆,脸上不觉就带上了笑容,依旧是那个吃斋念佛的慈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