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哪肯放过她,直着嗓子喊着:“紫鹃,你别走,你等等我。”直起身子也追了上来,后面还跟着紫鹃从没见过的两个小厮。
紫鹃东拐西拐在弄巷里穿梭着想要甩开他,无奈他就像一贴狗皮膏药般紧贴在身后,紫鹃直跑了二里地,累得喘不上气来,只好停下。
只见宝玉脸色苍白地扶着墙大口地喘着,紫鹃也不敢过激,虽然她对宝玉现在没什么好印象,但是人家毕竟是贵公子哥儿一个,万一要是跑出什么毛病来,自己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紫鹃不禁瞪了宝玉几眼,宝玉咧嘴儿傻笑道:“你可跑不了了,今儿既见了你,我就要跟着你,哪有个不见真佛的理?”
紫鹃此时也拿他无法,只站在那儿默默地思量着计策,怎么才能摆脱他。见宝玉一脸笑容,不无讥讽地说道:“二爷跟了我到底要干什么?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二爷不怕腌臜了身子?”
宝玉面上看着呆傻,说出来的话却井井有条:“我只跟着你就可以见到林妹妹了。”
紫鹃不由恼火,只高声问道:“二爷为何一口咬着跟着我就能见到姑娘呢?姑娘被你们贾家送到北静王府做妾去了,难道二爷这些日子一点儿都不知道吗?还是二爷装聋作傻非要把姑娘折磨死呢?我一个被赶出府的疯女,怎么能够有资格去王府里侍候姑娘?我倒是想见姑娘呢。”
宝玉被她抢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好直愣愣地站在那儿,嘴里嗫嚅道:“你手里拿的不是林妹妹作的画吗?我和她在一起那么久,怎么会不识得她的画,她的字呢。我只是想见见她,想和她诉诉心里的苦。”
紫鹃冷哼了一声道:“二爷,你如今都是娶了亲的人,怎么还是一点世故都不通?姑娘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着的吗?姑娘是已嫁出去的人,你这么吵着闹着的,是不是要败坏了她的名声你才称心?你说你心里都是苦,你现在娇妻美妾的拥着,怎么就不想想我们姑娘受了什么样的苦?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却生生地被断送了,哪有这样狠心的亲戚?”
紫鹃一行说,一行涕泪四撒,说到伤心处,不由肝肠寸断,正没个开交处,只听一个悦耳磁性的男声响起:“哟,这都是干什么呢?在这儿一头一个的淌眼抹泪的?”
紫鹃听了声音,赶紧在袖子上蹭磨了两下,抬眼望去,只见忠顺王世子水清摇着折扇一步三晃地走来。宝玉也回了眼望去,却不认识,也就低了头不出声。
水清笑着走到紫鹃的面前,觑着眼问道:“你这丫头不去卖画,好好地和一个公子在这儿哭什么?难不成他是你的相好的?”
“呸呸,”紫鹃一脸嫌恶地啐了两口,“谁是他的相好?”
水清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那为什么你们在这狭小的地儿站着,还靠得那么近?”
紫鹃听后赶紧往后跳了两步,才道:“世子不知,我今儿是出来卖画的,姑娘正在家里等着呢。没成想他不知道打哪儿来,揪住我非要让我带他去见姑娘呢。”
水清偏过头来看了看宝玉,问道:“这位世兄为什么要追着人家一个姑娘家,还非要跟着人家到家里呢?”
宝玉只管嘴里嘴里叨叨着:“我要去见林妹妹……”,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一脸兴奋地道:“紫鹃你不是说林姑娘在北静王府里吗?刚才你不是说那画儿是林妹妹画的吗?可见你是骗我呢!”手舞足蹈地说完,竟然望着水清笑了。
水清听得一头雾水:“照这么说,你姑娘和这位公子算是有些渊源了?我怎么听不懂呢?”
紫鹃无法,只得老老实实地和水清说了,水清听了点头道:“怪不得呢,原来是名门世家出身,身世也真是可怜可叹啊,隐隐地倒是有一股傲气呢。”
回转过身来,水清盯着宝玉道:“世兄,不管你们是什么情分,现在怕是不能再相见了,你若是为着你那林妹妹好,就不要再去打搅她了,她已经够苦的了。走吧。”
见宝玉痴了一般,水清拍了拍宝玉的肩头,让跟他的小厮们扶着,宝玉方才恋恋地走了。
这里,紫鹃歇了一回,悻悻地说道:“本来今儿能把这两幅画卖掉的,被他这么一搅合,人家也不敢买了。姑娘还在家等着呢,好在家里还有些吃的。”
水清好笑地看着紫鹃在那儿叽叽咕咕的,就问道:“你家姑娘的画儿深得我心,说不得,这两幅画儿还是卖了我吧。”说着就让小奚奴奉上银子,紫鹃本不欲要他的银子的,但看他一脸真诚,就不再推辞,收了银子,把画儿递给了他。
小奚奴上前接了,水清见紫鹃立在那儿不知怎么好,就一笑道:“我和你姑娘也不是头次见面了,看她也是个雅人,今儿我还去扰她去,你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走吧?”
也不等紫鹃,只管迈开步子前头走了,紫鹃无奈,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黛玉正在屋里作画呢,听得篱笆门响,忙搁了笔,嘴里说着:“怎么回来的那么晚?我都担心死了。”一边就迎了出去,见到水清当先进来,不由站在屋门口愣住了。
紫鹃上来讪讪地笑着:“姑娘,这人可不是我请来的,今天多亏了遇上世子了呢。”
“是啊,”水清一步迈了进来,黛玉只好往里退了退,给他让开地方,水清悠然地道:“若不是我解围,你那丫头怕是这会子还躲在那小巷里捉猫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