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自己现在藏身在这儿,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是北静王水溶的侍妾,他该会作何联想?还敢再来吗?或是他会直接跑去告诉北静王?
黛玉一时思绪纷纷,坐卧不宁,只好起身来到院中,仰头看了看天空,又瞥见篱笆门角落里的那丛蟛蜞菊,只见晨露中,那丛菊花正精精神神地矗立在那儿。黛玉心胸忽然豁然开朗:已经如此了,还待怎样?若是水清真的把信儿传出去,不管是北静王还是六皇子,谁来自己都不会买账!若是有人强迫自己,大不了还有一死呢。
想到六皇子水涵,黛玉身上掠过一层寒意,那个人占有欲太强了,光想把自己圈在别院里,这不是自己想要的,这不会是真正的喜欢。
至于北静王水溶,自己现在也说不清对他是一种什么感情,虽然是他的侍妾,但是以前和他有什么瓜葛都已经忘了,虽然他不至于像水涵那般强势,可是万一他找来,自己也是不会和他走的。
一阵晨风吹来,黛玉抚了抚双肩,转身回了屋子,已是神思清明了。自己铺排了笔墨纸砚,略微想了一下,黛玉就执笔画了起来。
用过早饭后,只听院门口有人大喊,紫鹃忙出去看了看,却是那日跟水清的小奚奴,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下人打扮的人,紫鹃不知他们有何事来此,就站在篱笆院里问着他们。
小奚奴笑道:“我们家世子今儿不得闲,不能来了,说是昨日让姑娘给画了一幅扇面儿,特意让小的来取。”跟在后面的那人忙从袖里掏出一锭银子,紫鹃打眼看去,约莫有十两。就让他们在这儿等着,自进去回了黛玉。
黛玉听后,就取了一张宣纸包了那把折扇,让紫鹃出去递给人家。紫鹃一会儿就翻转身来,摊开手掌笑着说道:“那位世子还真是大手笔呢,以后姑娘可要多多地给他画几幅呢。”
黛玉笑了笑道:“什么大手笔啊?人家可能看着我们两个弱女子可怜,才会这样的吧。今儿既然还早,我就再画两幅,明儿你拿去卖了吧。”
紫鹃答应着,在一边替黛玉铺好了纸,亲手压了,就见黛玉笔走龙蛇,不多时画出两幅画来。
天尚早着,太阳才刚西斜,黛玉实在待得无聊,就来到院里站着,看了一会那菊花儿,又看了看地上的蚂蚁,方才进了屋里。
紫鹃见黛玉总是懒懒地,就说道:“姑娘是不是累了?要不就到床上歪会子吧?”
黛玉道:“也好,我们都歪着,左右也没什么事可干,说会子话吧。”紫鹃闻听和黛玉一起歪着,当下主仆两个喁喁地说了好久。天黑了,两个人各自安歇了,这几日劳乏过度,虽说还是害怕,到底还是睡着了。
第二日,黛玉又让紫鹃拿着那两幅画还到那日的地方去卖,又嘱咐紫鹃一切小心,能卖则卖。紫鹃答应着小心地包好了画就出去了。
来到那日卖画的地儿,紫鹃铺展开了,站在那儿两眼观望着来来往往的人,希望有人能看一眼那画儿。等了半天,熙来攘往的人群里只有几个问津的,紫鹃站累了,在一边捡了块石头,掸了掸上面的泥,自坐了。
正低着头在那儿看着黛玉的画儿,猛听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丫头,你的这画儿是谁作的啊?”
紫鹃一个激灵,赶紧站起身子,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公子正立在面前,紫鹃不由对着他笑了笑,方才回道:“这位公子,这画儿是我家公子作的呢。”
“哦,”那位公子淡淡地应道,只管蹲下身子细细地看那幅画,也没说要买,紫鹃只好在一边干笑着,心里却急得像个猫抓的似的。
那公子看了一会,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紫鹃满脸期待地看着他,那公子正要开口,斜地里忽然窜出一个人来,一把扯了紫鹃的袖子,狂热地喊着:“紫鹃,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紫鹃也被他吓了一跳,转过头来才看清,原来是那个以前天天见,惹得姑娘每天都流上两行泪的宝玉。
那公子看到这幅情景,皱了皱眉,竟迈开脚儿离开了。紫鹃急得喊道:“公子,你不要这画儿了吗?多好的画儿呀。”
那公子连头都没回,一径地去了。紫鹃懊悔不已,不觉恨恨地瞪着面前那个痴狂了一般的人,都是他害的画儿都没卖出去。
宝玉浑然不觉,只是满脸热切地看着紫鹃:“真的是你呀,我还以为我的眼睛花了呢。”紫鹃欲待不理,却又磨不过他的扭缠,也就退后一步,福了福身子,淡淡道:“给二爷请安了。如今我已不是贾府的人了,二爷这就离了这里吧。”
宝玉见紫鹃一幅爱搭理不搭理的样子,只好讪讪地松了手:“是了,你已离开了贾府,看在以往我们天天见面的份上,你就和我说会子话吧。”
紫鹃见宝玉一幅软皮邋遢的样子,心里也有些看不上,暗道:“以前的那份机灵都到哪儿去了?亏得姑娘往日里心心念念的想着呢,现在看看,真是一点都不值得呢。”
嘴里却冷冷地说道:“二爷有什么话就应该吩咐小厮们,若是闷了,就找二奶奶和几个姨娘们解闷。我一个草民,即使二爷看得上,我也没那个胆露脸。”
宝玉这时也不管紫鹃的冷嘲热讽,只瞪大了眼盯着地上的两幅画儿看,抖着手儿问着紫鹃:“林妹妹,这画儿是林妹妹画的。你快告诉我,林妹妹在哪儿?”
紫鹃心里猛一惊:这可怎么好?姑娘目前可不想让人知道住在什么地儿。要是这个呆子发起狂来,非要问个水落石出的,自己倒是没了办法。想罢,也顾不上卖画儿了,忙忙地卷起了这两幅画,就起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