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不见水涵的踪影,黛玉倒着起急来。水涵不在,黛玉是一步儿都出不了大门,虽然从来没试过,但看老门子以及几个家人的眼神,黛玉就知道这事儿连试都不必试,以免打草惊蛇。
这一日,黛玉和紫鹃用过早膳,就来到院中散散,只见天边刮过一片乌云,刚才还放晴的天儿,忽然就阴了。黛玉忙让紫鹃把才晾的衣裳收回屋里。
紫鹃撇了撇嘴儿:“哪能说下就下呢,也许一会儿又晴了呢。”
黛玉微微笑道:“还是先收了吧,省得一会儿手忙脚乱的,你不知道这盛夏的雨,说来就来啊。‘六月天孩儿脸’嘛。”紫鹃忙着收了衣裳,晾在回廊里。
刚收拾好,就听一阵嗖嗖的风声刮过,满院的树枝摇了起来,那几株开得正旺的月季,也耐不住如此强劲的风,只见落红片片,在风里摇曳着。
黛玉触景生情,以前在贾家时,常把那些花叶扫来埋了,如今却没这个心劲了,花自飘零,人也如花,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一阵风过去后,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黛玉只顾想着自家的事情,竟浑然不觉疼痛。紫鹃进屋里去了,想是叠那晒干的衣裳。黛玉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雨地里,任凭那雨点无情地滴落在身上。
雨越下越大,地面上已经形成了涓涓小流,一个人蓦地闯进了小院,飞快的脚步溅起了朵朵小水花。黛玉惊醒抬头望去,却是水涵,还没顾得上说什么,就被他抱起了身子,几个箭步来到回廊里。
紫鹃这时刚走出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却及时地闭住了嘴巴。
黛玉一身薄薄的纱衫早就湿透了,此刻紧贴在身上,曼妙的曲线就这样被勾出来了。水涵只管直直地盯着看,呼吸也随之浓浊起来。
黛玉此时才意识到还躺在水涵的怀里,就挣扎着脱离开了,对着紫鹃骂道:“死丫头,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扶我进去换衣服呢。”
紫鹃忙上前道:“都是奴婢不好,没听见外头下雨了,由着姑娘被雨淋着。”一边就搀着黛玉进屋了。
水涵站在那儿,任由衣摆上的水滴落下来,久久不动。跟他的小厮上来小声问道:“爷,奴才服侍着您去换下湿衣裳吧,着凉了就不好了。”
水涵一腔心思全被这小厮打断,不由十分恼火,身子一转,一个巴掌抡圆了甩了过去,打得那小厮一个磨旋儿。
水涵低声吼着:“要你来献殷勤?”那小厮用手捂着红肿的脸,也不敢辩解。水涵却转身走了,也不让人跟着,雨地里大步蹚着,任冰凉的雨滴浇熄他身上的燥热。
黛玉满脸羞愤地回到屋里,一边埋怨着紫鹃:“你窝在屋里做什么?要不是你,我哪能出这样的丑?”
紫鹃陪着小心回道:“姑娘,都是我不好,幸好这院里人少,若是被人看了去,姑娘一世的名儿都没有了。”
“你也知道?”黛玉没好气地斥道,见紫鹃一脸懊悔,也不忍过责她。紫鹃服侍着她换上了一身干透的衣裳,又给她擦干了头发,亲手熬了一碗姜汤,双手捧着端给黛玉。
黛玉接过后,却不立刻喝了,只端了碗来到窗前站着。紫鹃上前关上窗户,劝道:“姑娘,赶紧趁热喝了吧,一会子看又凉了。”
黛玉转身笑道:“你先去回廊里把那件鹅黄的纱衫给我取来,晒了一天了,想必也干了。”紫鹃答应着去了,黛玉却把姜汤全倒了。
紫鹃回来把衣服披在黛玉的肩头,接过碗,看见空了,方才松了一口气道:“姑娘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这都怨我,那时在屋里叠什么衣服啊?竟没听见外头的雨声。”
“算了,”黛玉神情淡漠地说了一句,“现在事儿出了,埋怨也没用,好在只有我们三个人在。”
紫鹃陪着小心问道:“只是姑娘怎么能站在雨地里呢?这身子才好,要是着了凉可就麻烦了。”
“无妨,”黛玉轻轻地道:“我只顾着想事情了,也没提防下着雨他还会来,就这样被他抱在了怀里。”黛玉的脸上说不上是什么神情,不是恼怒,更不是羞涩。
只是点着头儿往下说:“就是瞎子也能看出他什么心思了,当时我的衣服还紧贴着身子,也没敢看他的眼睛。”
紫鹃听了也不好答话,只兀立在那儿。黛玉起身走了两步,忽然定住了,同紫鹃说道:“你把那锭银子带上,其他的什么东西都不要动,待会儿我们就想办法逃出去。”
紫鹃瞪大了眼,见黛玉面上的表情坚定,咽了口吐沫才说:“这雨下得这么大,况且六皇子人还在这儿,我们怎么出去啊?”
“这盛夏的雨说下就下,说停也会停的,不要担心,我自有法子。”黛玉自信地看了看窗外的天。东方的天际已发白了,不似刚才那么昏暗。
果不出所料,这雨又下了小半个时辰就停了,黛玉探头看了看,太阳已经从云层里钻出来了,西边的天空里竟挂了一条彩虹。那丛月季的花瓣上还滴着水珠,阳光下,发出五彩绚烂的光来。黛玉不由看住了,嘴里喃喃道:“以后我要在自己的住处种满鲜花。”
黛玉转过身来脱了外衣,躺倒在床上,紫鹃不由惊道:“姑娘,你怎么了?才刚不还好好的吗?”
黛玉招手儿让她过来,附耳对她说了几句,紫鹃看了看黛玉,就扭身出去了。
水涵正躺在正屋的软榻上,身上已换上了一件月白的竹布长衫,小厮端来一碗姜汤,他一仰脖子喝了,把碗递给小厮,吩咐道:“你去,送一碗姜汤给那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