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紫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黛玉一步一步挪到了床边,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床上。紫鹃敲了敲门,见黛玉没有声响,就大着胆子推开了门,进到里间,却看到黛玉脸色苍白地靠在床背上。
紫鹃忙抢上一步,奔到床前,喊道:“姑娘,你怎么起得这么早?脸色这么难看?哪儿不受用吗?”
黛玉微微摇着头,紫鹃更加着急,只好到茶吊子里去倒了一盏茶来,一手端着,扶着黛玉的头,喂她喝了。黛玉方才有了些力气,脸色也不似刚才那般惨白了。
紫鹃忧虑地问道:“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也不让我在外间里守着,这可怎么得了啊?”
黛玉缓了一口气,才道:“没什么,我只是一夜没睡。”
紫鹃惊道:“怎么?姑娘昨夜里竟一夜没睡吗?姑娘的身子本来就弱,好不容易没了以前的那些症状,怎么又这么不爱惜了?”
黛玉也没理会她的话,只歪着身子道:“紫鹃,你去取些粥来我吃,我再歪会子。”紫鹃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只好去了。
黛玉一人歪在那儿,心里暗暗作着盘算:如今和水涵已经挑明了,自己再也不能在这儿住下去了,今后要往哪儿去呢?自己作为北静王的妾侍,回北静王府倒是理所当然的,可是自己还能回那个地方吗?贾府也不能回了,既然她们能狠心把自己送到北静王府,就不可能会真心对待自己的。
黛玉苦苦思索着,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
紫鹃取来粥,进门就看见黛玉大睁着眼,靠着一个靠枕,就把粥放在了桌上,轻声上前说道:“姑娘,我给你梳洗一下可好?喝些粥,再歪着也不迟。”
黛玉微微点了点头,紫鹃从茶吊子里倾了些温水出来,打湿了手巾,服侍着黛玉净了面,又给她拢了拢头,方扶着黛玉来到桌前,盛了一碗粥递过来。又从食盒里取出两样小菜,布好了,递给黛玉一个小馒首。
黛玉用筷子点了点对面,紫鹃也不推辞,主仆两个坐了吃毕早饭。紫鹃忙着收拾了,黛玉看她一眼,说道:“你先不忙着收拾,我有话和你说。”
紫鹃停下手中的活儿,擦了双手,和黛玉重新坐了,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姑娘有什么话和我说?”
黛玉沉吟了良久方开口道:“你可知道昨儿晚上我为什么没睡吗?”见紫鹃摇头,黛玉继续说道:“昨夜里,我的救命恩人又来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紫鹃摇摇头,黛玉苦笑了一下方道:“他就是当今圣上的六皇子。”紫鹃惊得猛地站了起来,大张着嘴巴,喊道:“什么?他是六皇子?”
黛玉白了他一眼,啐道:“没见过世面的小蹄子儿,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倒是坐下慢慢听我说啊。”
紫鹃讪讪地笑了:“我就是个井底之蛙,一点事儿就经不住了。”
黛玉接着说道:“你也知道,贾府里把我送给了北静王做妾。我虽然忘了这些,但是这是无法抹杀的事实。那天来的那个人就是北静王,你也见过了,昨晚上六皇子也承认了。你说,六皇子把我放在这儿像话吗?这北静王好歹和他是同宗的兄弟,他这么做,合适吗?”
紫鹃听后半天无话,只愣愣地看着黛玉。
黛玉见紫鹃呆了一般,只直直地看着自己,不觉好笑,由不得嗔道:“你也真是的,白听我说了那么多话。你倒是也出个主意啊。”
紫鹃方腼腆地一笑:“姑娘,这个时候你还能笑出来。我听着竟像鼓儿词上的,现在脑子都成一片浆糊了,哪还有主意啊?”
黛玉想想也是,这是从没经过没见过的事儿,也难怪她迷糊呢。
思索了良久,黛玉又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不能在这儿住下去了,六皇子两次都是深夜里来,谁敢保证以后还来不来呢。我们毕竟身份有别,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日子久了,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做人呢?”说着,怅惘地叹了一口气。
紫鹃也觉不妥,嗫嚅了几次,试探着问道:“那我们该到哪儿去呢?回北静王府吗?”
黛玉摇了摇头:“不,那个地方我是不会去的,虽然北静王那天来找我,听他话音儿,似乎我是在那儿被他的姬妾暗算了,才会九死一生,被六皇子带到这儿来。你想想,我回去了,是继续跟他那些妾侍们明争暗斗,还是安安稳稳地做妾呢?即使我与世无争,那帮子人也不见得会放过我,已经暗算了我一次,谁能说得准会不会有第二次呢?”
紫鹃见黛玉说得头头是道,不禁点头道:“姑娘说得有理。贾家就更不能回去了。况且现今宝二爷已经娶了薛家的宝姑娘,姑娘回去了还有什么盼头呢。当初就是贾家的人把姑娘赶出去的,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说什么也不能回去的。只是我们无依无靠的,到底要到哪儿呢?”
黛玉默默地走到窗口,拉开了帘子,外面的骄阳正肆意地炙烤着大地,已是盛夏的天气。院里种着几株月季,火红的花朵正开得旺,引得几只蜜蜂绕着花儿“嗡嗡”地转着圈儿。黛玉贪婪地吸着那芬芳的花香,望着那湛蓝的天空,心里想着:是时候走出去了。
黛玉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不由思绪万千。
紫鹃只在一边着急地问道:“姑娘,你倒是说说,我们该到哪儿去呢?”黛玉也没转身,只淡淡地笑道:“先别急,出去是必定的。只是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我却不知道,你是跟着我还是自个儿过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