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到了凤藻宫,只见元妃已经站在滴水檐下等着了,贾母和王夫人急步抢上前,就要跪下。元妃忙忙地扶住了,和抱琴两个一边一个,把贾母搀了进去。元妃示意宫女们扶着王夫人,一边走一边轻声慢语说道:“老太太和太太都是上了年纪的,何必讲究这些个虚礼?”
贾母觑着眼看了看元妃,道:“娘娘看上去气色好多了,身子可是大安了?我和你娘这些日子可是日夜煎熬啊,生怕你有什么事!你兄弟宝玉儿也问娘娘好呢。”
元妃听后脸上带了笑意,问道:“宝玉近来学业可有些长进了?新娶的那薛家的妹妹可还好?”
“好,都好。他们都念着娘娘呢。”王夫人在后面答道:“不知道娘娘何时再能回去一趟,好让你那些无职的兄弟媳妇们也见上一见?”
元妃回过头来笑道:“母亲想得好,只是这样的事也不是本宫说了算的,皇上不开口,谁都没有办法。本宫倒想回府松散一日呢,只是哪来的机会呢?”
贾母安慰她道:“你如今圣眷正隆,这不,才封了凤藻宫的尚书,可见皇上心里还是有你的,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元妃扶着贾母坐了,又吩咐宫女给王夫人掇了一把搭着锦绣椅搭的靠背椅,自己方才在靠窗的一侧坐了。屏退了宫女,叹了一口气,元妃方幽幽说道:“老太太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情?目前看着皇上对我赏赉有加的,其实谁能知道我心里的苦?”
贾母听得这话,瞳孔不禁一缩,探身问道:“娘娘怎么忽然说起了这样的话?凭着咱们家的家世,皇上能不宠着你吗?娘娘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元妃看了看王夫人,几不可闻地在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老太太是何等精明的人,怎么今儿说的话却入了俗?竟然认为皇上是看着咱们家的家世?要知道,我们的家世还不是皇上给的?”
王夫人见元妃没了以往的柔顺,连对贾母说话也带了一丝不客气,忙出口制止道:“元儿,你这是怎么了?说出来的话就像带了刺?怎地连老太太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一声“元儿”喊得元妃浑身一颤,眼里立时涌上了泪,鼻子一酸,就靠在了椅背上。贾母见状,忙走上前去:“元儿,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说出来,我和你母亲也可给你出出主意。”一边又对着王夫人说道:“孩子定是心里不畅才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不要太苛责她了。”
王夫人也靠了上去,元妃顺势偎在她母亲怀里,王夫人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说道:“是啊,老太太说的是,有什么不畅意的说出来,我们也能给你出出主意,宽宽心哪。”
元妃啜泣了一阵子,方哽咽着道:“老太太和太太都是经过事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大家子的日子况且如此,更不要说这深宫了。如今我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却一无所出,长此以往,我还怎么能在宫中立住脚?贾家这些年来也是外面光鲜,里面实则已空。老太太什么没经过,竟没虑到吗?”
贾母见元妃句句实话,不禁感叹道:“你说的何尝不是,且不说我老了的话,即使时光退回几十年,我也做不了这个主。现今你的兄弟辈,哪有个出息的,个个都是只知道伸手要钱的主,哪有个知道齐家的?也不知道你的父亲和伯父都是怎么教导的?”
说着,眼角一瞥王夫人,王夫人心里立即不自在起来,脸上红了几红,方才回道:“宝玉不是还小吗?如今娶了宝丫头,倒也收敛了不少,宝丫头又是个有见识的,定能督促着他读书上进,老太太和娘娘就不用忧心了。”
贾母在元妃面前也不好狠说王夫人,何况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有什么法子?元妃听着母亲又叫自己“娘娘”,就拿帕子轻点了下眼角,笑了笑道:“母亲不必拘礼,这儿又没有外人,我都不自称‘本宫’了,母亲还是唤我的小名儿的好,听着亲切,就像回到家里一样。”
贾母见元妃着实伤感,就有意岔开了话,拉着王夫人坐了回去。贾母望着元妃泪眼汪汪地,安慰道:“元儿不要伤心,天大的事,有我们贾家在背后撑着。不就是子嗣的事儿吗?这有什么难的?”
元妃见贾母老神在在地说了这些,顿时两眼放光,惊喜地说道:“老太太说的是真的吗?老太太有什么好法子吗?”
贾母笑了笑方道:“你们小人儿家,哪知道这些?这事儿都包在我身上了。”
王夫人见贾母胸有成竹地样子,也自安心,正欲开口时,元妃忽然脸上带了一抹红晕,低声说道:“只是皇上这几年来都不在我这儿留宿,老太太尽自有好法子,可是使不上啊。”
王夫人也疑惑地看向贾母,问道:“是啊,如今最大的问题是皇上不能临幸啊,老太太可有良方?”
“无妨,”贾母一边说着一边站起了身子,“我和你母亲这就回府去,此事一定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说着,就招手让元妃和王夫人靠了过来,娘儿三个嘀咕了一阵子。
元妃瞪大了眼道:“老太太,这么做,行吗?万一要是皇上雷霆大怒呢?”
王夫人也担心地看着她,贾母一合掌,两眼半眯着,放出一道精光来,说道:“除了这样,你们可还有别的法子?”
王夫人和元妃都摇头,“是了”,贾母两眼矍然大开,“既如此,那就这样吧,若是此计不成,那就另想法子。”
王夫人喃喃道:“另想法子,还能有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