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男装打扮的黛玉,粉妆玉琢,有如一个精致的瓷娃娃一般,飘逸出尘,眉间一抹灵气,让人难以移动视线。
水溶眼里闪过一抹诧异和惊喜,随即神色一敛:“走罢!”车子缓缓走过,透过车帘,望着外面繁华依旧,街市上传来熙熙攘攘的喧哗声,黛玉心中感慨不已。
物是人非,贾府的繁华已然成为过去,想到即将到来的相见,不由心里缩紧,虽然未曾去过那种地方,但水溶昨日的告诫,仍令黛玉心里忐忑,可以想象那种地方会是怎么一种情形。
老太太,宝玉,如何能经受得住?
一路上二人均默然不语,见黛玉心不在焉,水溶只是叮嘱了一句:“不必担心,届时一切随本王行事,不可露出端倪!”见水溶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关切,黛玉忙应下了,心里着实感激。见黛玉脸色动容,水溶墨眸微阖,调开视线。
刑部大牢,阴森潮湿,庄严恐怖,守门的狱卒见是水溶,忙殷勤地打了声招呼。水溶置若罔闻,只嗯了一声径自带了黛玉往里走,直接将其带到了一间牢房前方停住。
一路尾随,饶是她想象了许多,但此时牢中的腐败潮湿的气味仍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不由轻轻地咳了起来。
水溶挑挑眉梢,向牢房内望了望,低声说了一句:“有话快些说,这里不宜久留!”复又看了看她,眸底闪过一丝复杂和关切:“你怎么样,还能不能支撑?”
黛玉忙抚着胸口喘了喘:“还好!”水溶点点头,吩咐了狱卒将牢门打开,方迈步走了开去。
黛玉仔细地打量着这里,见房内一人,蓬头垢面,身上的囚服宽大不合体,此刻正阖着双眼似乎睡着了,丝毫没有理会方才的动静。
黛玉心里一紧,是宝玉吗,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地辨认着,没错,是他,心里不由一窒!
宝玉竟然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了?
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神采,看上去神情萎靡不振,与外面的乞丐无异。黛玉并不知,水溶已经私下里命人将宝玉挪到了稍微好一点的牢房,比起原先的那一间来已经是好了许多了。
黛玉不由心中一酸,轻声唤道:“宝玉!”
唤了几声,宝玉蓦地睁开眸子,眼前,一个姿容绝代,光彩照人的少年站在那里,看形容有些熟悉,尤其是那双眸子晶亮如星,秋波流转,一时有些怔着。
声音怎地如此耳熟?
黛玉复唤了一声:“宝玉,是我,我来看你了!”林妹妹的声音,这怎么可能?
宝玉腾地坐了起来,揉揉眼,是林妹妹的形容,脸上蓦地有了神采。不置信地站起来,拖着脚上的镣铐趔趄着几步来到近前不住地打量着,惊喜地道:“林妹妹,是你,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来了?”
一面急切地问着:“林妹妹,你去哪了,现在何处?还好吗?你怎么这副打扮?”
说着似是明白了些什么:“林妹妹,是谁带你进来的,是北静王吗?”宝玉心头如释重负,王爷到底还是找到了林妹妹。能见到她一面,这下他死也无憾了!
黛玉微微点点头,强笑道:“宝玉,我很好!我现在北静王府,承北静王收留,暂时在那里栖息,我听云儿讲了府中的情况,所以求了北静王来看看你!”刻意地隐去了自己发生的意外。
宝玉闻言方才的惊喜慢慢地消失,神情复变得有些灰颓,半晌方道:“你好,我就放心了!”二人四目对视,却不知说些什么,此情此景,有些话碍难出口,似乎所有的安慰均是多余的。
黛玉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而二人之间,似乎也隔了什么一般,再没有了先前的亲昵和随意。
良久,宝玉方缓缓地道:“林妹妹,你回去罢,这种地方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
说着忽然自言自语地喃喃着:“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脸色一暗,说着脸上浮起一丝黯然:“如果可能,你还是离开罢,走得远远地,永远不要再回来了!”说罢眸子无神地望着外面。
黛玉心头一震,盯着宝玉,良久摇摇头:“宝玉,此时此刻,我岂能袖手旁观,虽帮不上忙,但至少得知道你们的情形啊!”
宝玉依旧望着窗外那片狭小的天空,苦笑道:“知道了又如何?现在,只怕无人能救得了贾府。”
黛玉心里一顿,半晌轻叹道:“到底老太太照顾了我几年,这份恩情无以为报,虽然我没有能力帮上什么忙,唯有来看看尽份心!”
宝玉心头一阵悸动,慢慢转回头,看着黛玉:“这里根本不允许人来探望,你是因为王爷才能进来的,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不然只怕会带累了王爷。好好地待在北静王府里,你一个弱女子,无处可去,现在,除了王爷,只怕也没人能够护你!北静王府,是个不错的去处,暂时可以避开一切危险。”
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和失落,此情可待成追忆,自己与林妹妹有缘无份,此生怕再无资格和能力护得林妹妹了,心头掠过一丝怅惘和无奈。
黛玉秀眉微蹙,脸上扯起一抹苦笑:“王府再好,也终不是自己的家,王爷再顾及朋友之谊,也终是外人一个!我又岂能长期留连呢?”
说着复道:“我不会在此久待,待府中的事有了眉目后,我便回姑苏,叶落归根,我终是要回去的!”
只顾着与宝玉说话,丝毫未注意到不远处一抹银白的衣角蓦地一掠而过,一道身影本欲前来,但闻听此言后长眸蓦地一紧,俊颜上迅速闪过一丝暗沉,嘴角扯起一抹嘲弄的哂笑,转身迅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