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闻言,黑瞳不由一缩,眉头越拧越紧。半晌,方向二人道:“这件事不得告诉林姑娘!”二人忙恭谨地答应着,水溶一摆手,二人转身退了出去。
夜风自外面袭来,水溶不觉打了个寒噤,外面夜凉如水,凉意微逗,水溶微一思忖,转身向书房走去。
书房中,灯火通明,黛玉正看着手中的一份卷宗,如玉的脸上此刻满是担忧。头一次她比水溶到得早,收拾着水溶的书案,便发现一份卷宗露出其他文书,于是归整了一下,却被上面的字眼吸引住了。
那是有关贾府的一份卷宗,黛玉心里便是一动,她已经知晓了如今水溶也掺与了此案的审理,万没想到水溶会将卷宗带回府中。趁着水溶不在,她便偷偷地看了看里面的内容,虽无实质性的论断,但能看得出贾府情势堪忧,不容乐观。
听到外面传来水溶的脚步声,黛玉忙将一迭文书整理好,然后回到自己的小案旁。
水溶一挑珠帘走了进来,长眸迅速地打量了一下,发现自己案上的东西全被归整好了,不由一挑眉梢,心里暗笑。他是故意的,将案卷放到不大起眼的地方,而自己,也故意来晚了一会儿,黛玉绝对看到了写着贾府字样的卷宗了。
黛玉将茶水端了过来,为水溶倾了一盏,睨着自己身旁倾茶的那双嬾白的柔荑,水溶心里一动,眼前浮起黛玉当年的模样。天真无邪的小女娃,那张灵气十足的小脸,清澈如水的眸子,如小仙女一般,还有为月下不平时的气愤,那一颦一笑至今让人难以忘怀。
当年的相见,彼此均不知对方为何人,想不到兜兜转转,此时再见,竟会是如此情形。
黛玉给自己倒了一杯,回到小案前,品着香茗,对着眼前展开的白纸出神,心里却思忖着如何向水溶开口求助。
贾府的事,水溶会不会帮忙呢?
眼角余光瞥着黛玉,见其神色如常,但眸底却难掩一丝焦灼,水溶一挑眉,嘴角扯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当年活泼的小女娃,变得内敛了很多,由里而外透露着一股娴雅清泠,但那份轻灵飘逸的气质依旧不变,这便是他为什么她醒了以后一眼便认出她来的原因。
这些年来她经历了什么?听说自贾敏去世后,她便一直寄居在荣府,再想不到宝玉口中所说的那位才气横溢的表妹会是她。
想到此,心里不由有丝妒忌!
微一沉吟,水溶似不经意地叹了口气道:“今日去牢中探视了一位朋友!”说着状甚忧闷地轻叹了一声。
哦,黛玉水眸一闪,瞄了水溶一眼,见其眉间似有郁色,他们这些皇家贵胃,相必也远非外人眼中那么顺遂,尊贵荣耀的背后也有着鲜为人知的烦恼罢。当日探春便曾感慨,人生于世,便会生出这样那样的烦恼来,人均有不如意之事。
黛玉心里一动,水溶说的该不会是贾府,指的是宝玉罢?手下一颤,茶便倾了出来,洒到了案上,黛玉忙起身擦拭着。见水溶盯着自己,微一皱眉:“请王爷恕罪,民女有些失态了!”
水溶盯着黛玉,半晌方慢慢地展露笑颜:“潇湘姑娘,本王于你有救命之恩,但潇湘姑娘却连真实的姓名都不肯告知,姑娘不觉得有失公允,不想解释一下吗?”
黛玉闻言心里一跳,抬起水眸,看着水溶笑不丝的俊颜,黑瞳深邃如潭,让人无法窥探。难道,水溶察觉出了什么,黛玉一惊,缓缓地垂下眸子,避开对方凌厉的目光,淡淡一笑:“潇湘不懂王爷说什么?”
水溶挑眉一笑,手里把玩着那枚平安符,黛玉神色刷地一变,水眸讶然望向水溶,母亲给自己的平安符昨明日就寝前便没找到,没想到竟是落到了书房吗?
可这能说明什么,水溶就凭这个断定自己欺瞒他,遂稳稳心神,挺了挺腰杆。浅浅一笑,仍牵动了水溶的目光:“这是母亲留给潇湘的,想是昨夜落到书房里,才被王爷捡到了,那还请王爷还给民女罢!”
说着一双莹白的素手伸了过来,十指纤纤,如水葱般细嫩晶润。
水溶却摩挲着那枚平安符,兀自幽幽地道:“当年母妃亲手把这枚平安符交给了贾敏,贾敏嫁与了探花林如海,如今在潇湘姑娘身上遗落。听慈宁宫的宫女说,潇湘姑娘的绣法与当年敏女史的如出一辙。当初大观园中所赋菊花诗,潇湘妃子首首夺魁。依此类推,潇湘姑娘应该姓林才是!”
说着长眸扫向黛玉,笑不丝地道:“不知本王推断得对不对?”
见水溶分析得丝丝入扣,入情入理,黛玉自知再隐瞒下去也无趣,遂坦然承认:“王爷猜得没错,民女姓林,闺名黛玉!先前并非有意欺瞒王爷,如王爷觉得民女另有他图,那请王爷降罪,民女毫无怨言!”
见黛玉神色凛然无畏,水溶长眸眨了眨,倏尔一笑似不相信地道:“哦,林姑娘真无所图?”
黛玉一叹,看来什么也瞒不过水溶,脸色缓和了下来,望着水溶,一字一句地道:“如果民女确有所图呢?”
水溶一挑眉:“那便讲来听听!”
黛玉神情一愕,水溶的反应似乎出乎她的意料,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好说话,难道是因为和宝玉的关系吗,来不及多想,自己得抓住这个机会。
想到此微一思忖,轻声道:“听闻王爷也参与审理贾府一案,可有此事?”
见黛玉如此直接干脆,水溶一愣,随即无声地点了下头。黛玉轻咬樱唇,鼓起勇气道:“民女想求王爷,能否允许民女去狱中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