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倏尔轻笑,语气悠悠:“如果本王今日不来,只怕萧大人会一直替本王保管下去,是吗?”萧如晦一脸的尴尬。
水溶扫了他一眼,转向水漓:“既然是二哥命人送与萧大人的,那本王只向二哥要便是了!二哥,烦请将那件玉针蓑也一并送交北静王府去罢。”
说着起了身,整了整衣摆,慢悠悠地道:“三弟还得谢谢二哥代为保管这两样东西!”说着脸一板,从水漓身旁走过,一挑眉有些不屑地道:“三弟现在便去监牢提审犯人,二哥尽可以去向父皇禀告!”说到提审二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
拿起那串香珠:“月下,我们走!”萧如晦看了一下水漓,忙在后面跟上去。水漓身材挺拔不动,半晌,执起一份卷宗,脸上现出不明的笑意。
刑部大牢,阴暗潮湿,一股子发霉的气味呛人鼻孔,有种要窒息的感觉,水溶曾在刑部待过,对这里的环境自是不陌生。一路脚下不停,萧如晦在后面紧跟着,连跑带踮,才不至于被落下,心里叫苦不迭。
蓦地,水溶停下,转身向萧如晦道:“大人,宝玉关在哪一间?”萧如晦微喘着道:“在紧东头最里面那一间,殿下,你?”
阴暗的牢中,唯有上面的小天窗透出幽微的光线来,昏暗之中水溶的一双长眸闪着幽幽的光,深邃如潭。水溶语气一沉:“本王此次来,确实是因私而来,萧大人,你且回避一下!”
这,萧如晦微一迟疑,水溶瞥了他一眼,悠悠地道:“大人放心,只不过是碍于朋友之谊,前来探视一下,尽了这份情也就是了!”
“殿下重情重义,宅心仁厚,臣理解,”萧如晦点点头,他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他明白,水溶不过是给自己个面子,方才兄弟二人明讥暗讽,水漓那么堂皇的质问水溶都没放在眼里,自己即使想阻止也是无济于事的。
水溶淡淡一笑,转身向萧如晦指定的那间牢房走去。
饶是狱中光线昏暗,但一袭锦白绣袍的水溶,仍仿若谪仙一般,在这阴暗逼仄之地如阳光一般放射出夺目的光华。
水溶站在那里,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人,潮湿的泥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干草,一个身着灰暗囚服的身影此刻正缩瑟着,抱着肩倚着墙角,双眸无神地望着那个小小的窗,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到来。偶尔刮进来几丝微风,进入牢内更变得阴森冷戾。
水溶神情一凛,正是宝玉!一件看不出颜色的囚服穿在身上,眸子呆滞,眼神空洞,俊郎的外表此时憔悴灰颓。
见其对自己的到来没有半点反应,水溶一皱眉,轻唤道:“宝玉!”
唤了几声后,宝玉方有了点反应,慢慢地转过头来,眯了半天方看清是水溶,脸上闪过一丝惊诧,慢慢地起了身,迟缓地来到铁栏前:“王爷!”
水溶见其步履迟缓,似乎有些蹒跚,长眉微微一蹙,侧了侧首:“把牢门打开!”狱卒忙近前开了门,水溶一步迈了进去,忍受那呛鼻的气味,叹了口气:“宝玉,你怎么样!”
此时此景,那个丰神俊郎,性情随和的宝玉,有如一个木雕泥塑一般,表情呆滞僵硬,失却了先前的丰采。事关整个贾府,水溶不好说什么。
见宝玉沉默不语,半晌,水溶方道:“你放心,现在本王也参与了此案,以后会多加照拂的!”
宝玉却苦涩地一笑,呆怔的眼神似是有了丝神采:“罪民多谢王爷,其实,这里未尝不好,虽说非从前可比,但至少没有人强逼着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或许到时大家一起去那边,仍旧一家子在一起,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水溶一皱眉,宝玉的性子温顺,遭此变故,变得颓废无望,对于死,竟是如此地超脱和坦然。不知父皇究竟想怎么处置贾家?想到此,水溶脸色严峻。
宝玉嘴角扯起微微的苦笑,喃喃道:“贾家到了现在,多亏了她早日抽身离开了,不然只怕她受不得这里的揉搓,她走了,走得好!”眼中一片死灰。
水溶好看的眉锋蹙起,他不明白宝玉在嘀咕什么,更是不清楚宝玉口中的她为谁。
这时,见宝玉忽地似想起来什么似地,一双眸子满怀希求地看着水溶:“王爷,贾家事到如今,我早已做无望的打算,但有件事,罪民想求王爷,希望王爷看在我们的情谊上,能够帮下忙,不知王爷可否答应?”
水溶蹙着眉点点头:“你说,只要本王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虽不知宝玉口中所说为谁,但凭着感觉一定是他牵牵念念的人。
宝玉便道:“罪民有一表妹,在事发前曾离府清修,府中人除了老太太无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如今府中出了事,不知她晓不晓得,希望王爷帮罪民找寻一下,如果能找到!”
说到此宝玉不觉黯然,找到了又如何呢,难道还要牵累她吗?不,不能,想到此宝玉立时打消了这个念头,神色复低颓下来:“算了,还是随缘罢,至少她在外面要比这里强些!”
见宝玉前后犹豫不绝,水溶道:“宝玉,本朝的法律不株连,故你放心,你的表妹不会受本案的牵连。这件事你不必操心,既然托了本王,本王自会帮你打探清楚,不知你这位表妹为何人?”
听水溶一说,宝玉眸子一亮,重又升起了一丝希冀忙道:“她名唤林黛玉,是我姑家的表妹,希望王爷帮忙打听一下她的下落,如果找到她!”
说到此面上一滞,依着黛玉的性子,她必会前来探视,他岂能让她来这种地方。心里一转幽幽地道:“如果找到她,要她自己好自为之,不必顾及任何人,千万不要来探视,这里,不是她能来的,如果她坚持,万望王爷能帮罪民阻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