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他的直觉,她的身上应该有很多事是他不知晓的,他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产生了探究的兴趣,身上那份空灵的气质,那眉间凝结的淡淡清愁,这一切在不经意间仩动人心,令人难忘。
她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象一个谜团,吸引着自己,令人情不自禁地想一步步探究谜底。可是水溶却不肯承认自己心内那份小小的悸动代表着什么。
这世间,还没有谁能左右自己的情绪,想到此,俊脸一凛,脸色渐渐地冷冽起来。
香眼看燃了一半,但黛玉仍无丝毫要执笔的意思,水溶终于按捺不住,忍不住淡淡地提醒道:“到时候了,不知潇湘姑娘可曾得了诗?”
黛玉清然一笑,状甚笃定地执起笔来,微一思忖,随即在铺开的宣纸上一蹴而就。写罢,双手执起来,轻轻地吹了吹未干的墨迹,须臾送到水溶面前,嫣然一笑:“请王爷指正!”
水溶依旧沉着脸,不苛言笑,长眸却不放过任何一个字,一首诗五十六个字一个不拉地记在了脑海里,看罢,眸底闪过一丝疑惑,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首诗,自己在哪听过?
微微思忖了一下,不觉念出声:“孤标傲杨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黛玉见水溶沉吟,有些不解道:“难道,这首诗不合王爷的要求,或者是潇湘才疏学浅?”水溶一挑眉:“不是,这首诗立意不俗,本王似乎在哪听说过!”
黛玉闻言笑容一滞,心头蓦地一转,会不会是宝玉?他与北静王结交,也曾笑言曾将姐妹们的诗拿与外面的清客相公们看,保不准也会给水溶看过罢。
见水溶两目如炬看着自己貌似质疑:“这果真是你做的,平时你没听过别人做的诗罢?”
见水溶如此,黛玉蹙了蹙眉,骨子里那份倔强和骄傲令她不想受此质疑,笑容一敛淡然道:“王爷真会说笑,闺阁所作,王爷岂会听到过?怕是记混了罢。”
水溶拧眉极力地想着,完全没注意到黛玉语气中的清冷和不满。
见他仍思忖,黛玉轻声道:“不知这首诗抵得过王爷的责罚吗?”一面水眸灿亮,认真地看着水溶。
水溶目光仍在字里行间逡巡,闻言看了看黛玉,倏尔一笑,眯了眯眸子道:“这首诗本王似在哪听过,所以,你还得另外再做一首!”
黛玉秀眉一蹙,想不到水溶会如此食言,听着他的理由竟似有些狡辩,不觉有些无奈地道:“如果再做一首,王爷觉得还是听说过,那我岂不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水溶一瞬不瞬地看了黛玉一眼,见她小脸蹙着,似乎对自己有些无可奈何,不知为何,心里浮起一丝戏谑的愉悦。嘴角扯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临场附会,一首已经足矣,姑娘如能做得两首,本王倒是刮目相看,既然你不情愿,想必也是才尽于此,那本王无话可说,不然说出去倒显得本王是在刁难!”
说着执起黛玉的诗词置在一旁,立起身来,走向书架。看着水溶潇洒的身影,黛玉蓦地出口:“如我再做一首,王爷便要免去小蛮的惩罚,如何?”
水溶手里执着一本书,听到黛玉的话微一停顿,并不回头:“没问题,一言为定,那便看潇湘姑娘了!”水溶一眯长眸,唇畔挑起一抹笑意。
方才见她反应激烈,自己也不知怎么了,竟然会用激将法,可心里又确实是想再看到她的诗作,这首诗立意不俗,当是一首佳作。
黛玉长吁了一口气,并没注意到水溶的狡黠,这次倒是认真了,想着要不要把另外两首关于菊花的诗全写下来让水溶好好地看看,好让他知道自己的才情?当初大观园中,自己和宝钗可是不分伯仲的,连宝玉都心悦诚服,水溶竟然敢质疑自己,这让黛玉心里颇不平。
如果能得到水溶的欣赏,那么还能解除小蛮的惩罚,这是她最在意的。经过一番思考,收回思绪,执起象管,认真地将另外两首赋了来。
水溶在一旁有些惊奇地看着,见黛玉竟然复一气做了两首,不觉心里暗暗称奇,等她刚一住笔,便自己执了起来,一面轻轻地念诵。
心里暗自叹服:“不错,这三首均是佳作!”黛玉忙道:“那王爷是同意免了小蛮的责罚了?”水溶凝神在诗作上,兀自沉吟,并不抬头:“本王何时食言过?”
见水溶此状,黛玉的心蓦地踏实下来,面露笑容,腮边的梨涡一隐一现:“多谢王爷,下次潇湘再不会犯同类的错了!”
淡淡的笑靥,却晃了水溶的眼。片刻的失神后,水溶微微喟叹,语气缓缓:“菊花是母妃最喜欢的花,她所居的碧霞宫也种了许多,每年秋季时,螃蟹正肥,母妃便招呼着宫里的人饮酒吃蟹,待到花谢时,母妃便收集起那些枯干了的花瓣,做成纱囊或靠枕。母妃还擅长画菊,只可惜,如今一切成追忆,所以,本王便在府中专门辟了那片菊圃,不许任何人靠近。”
说着目光悠远,望着外面溶溶的夜色,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仿佛那一瞬,又回到了小时候调皮顽皮的时刻,被母妃申斥着,可是自己那时候多么快乐啊!可这一切从那一年随着父皇外出巡视之后便嘎然而止。
望着水溶有些孤寂的背影,黛玉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估傲如他,竟然会在自己面前不经意间卸掉了冰冷的面具,呈现出另一个温情而略带忧伤的水溶。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黛玉去后,水溶对着这首诗默默念诵,阖了阖黑瞳,这三首诗,他确实是不知在哪听说过,缘何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