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吐尽最后一抹红艳,一弯新月缓缓在天际露了出来,夜幕悄悄地降临,群星镶在宝蓝色的苍穹之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宛若无数颗晶亮的钻石般,炫目璀璨。
用罢晚膳,府内各处灯烛辉煌,夜色溶溶,黛玉借口出来逛逛消消食,小蛮也没在意。紫姑无意中提起过,水溶每晚会处理公务,很晚才安歇。
黛玉便袖着那个小瓷瓶,迤逦往水溶的内书房而来。
遥遥地书房内灯火通明,一个俊拔的身影映在窗前,一动不动正俯首看着什么,正是水溶。四周一片静谧,黛玉稳了稳心神,暗里给自己打了打气,轻轻而来。
刚走到院门口,却听一声低低的暗喝:“是谁?”
黛玉倒吓了一跳,抬眸见暗处无声地闪出来一个身影,一身黑衣如鬼魅一般,身材精壮干练,却是月下,不由松了口气。月下精眸闪了闪,纳闷道:“潇湘姑娘,怎么是你,这个时候你这是?”
黛玉微微一笑:“月侍卫,我来还王爷的药瓶,另外找王爷有点事,不知现在方便吗?”说着向书房内看了看。月下看了看黛玉,低声道:“你等着,我进去通禀一声!”说着转身走进书房内。
不一会儿复走出来:“王爷请姑娘进去呢!”说着一摆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黛玉微微一笑,脚步姗姗,走进书房。听到身后月下关门的声音,黛玉不觉心里复又一紧,轻轻抚了抚胸口,定定神,然后缓缓走进去。
水溶端然而坐,英眉微蹙,正在凝神注目看着手中的一份折子。那份镇定与此刻书房的静谧浑然一体,四周鸦雀无声,黛玉只觉得呼吸可闻,竟是说不出的压抑,心头微微乱起来。
见水溶半天不开口,屋里压抑得难受,只得轻声道:“王爷!”声音柔婉,似清泉缓缓淌过,悄悄地沁入心底。
水溶慢慢地抬起头,二人四目对视,黛玉呀然一惊,那双深邃如潭的黑瞳,如黑曜石般泛着幽幽的光,仿佛迷雾一般令人无法窥透。
看着那双如水的明眸,纯净无暇,仿佛一块上好的水晶,水溶亦有片刻的失神,随即一蹙眉,眯了眯眸子,掩饰着自己的失态:“潇湘姑娘,你找本王何事?”
黛玉亦微微调转开视线,将瓷瓶放到案上,敛下水眸,轻声道:“王爷,民女来送还药瓶,多谢王爷赐药!”
水溶长眸一眯,微微扫过她的一双柔荑,目光复飘落到那个小瓶上,微启双唇:“疼得可好些了?”声音轻淡如风,清冷傲然,看似关心,却带着一股子不容人置疑的气势。
黛玉微微一笑,轻声道:“已经好多了,王爷的药,很管用!”
水溶英眉一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就好!”并不为自己当日的行为有丝毫的悔意,倒象自己是个施恩之人。说罢墨眸带了一丝审视上下扫视着黛玉,最后停住在那双如水葱般的素手上。
水溶的目光令黛玉心内微微不悦,但自己终是来求人的,何况水溶又救过自己,于是稳了稳心神,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心里极快地思忖了一下,方欲开口。
却听水溶蓦地出声:“潇湘姑娘可曾读过书?”
一句话将黛玉准备好的说辞堵在了喉间,笑容一滞,不知水溶何意,只得淡淡一笑:“不曾读,些需认得几个字!”
“哦,”水溶扬起长眉饶有兴趣地道:“书法如何?”
黛玉只得顺着他的话道:“尚可,会写几个字而已!”
水溶唇畔勾起一抹笑意,似是对她的回答很满意:“那便好,不知能否给本王写几个字?”黛玉不解何意,又不好贸然拒绝,只得轻咬樱唇,点头同意。
水溶铺好一张宣纸,挑眉向黛玉示意。黛玉微一沉吟,执起象管,写了一句: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水溶微阖长眸,长而密的睫毛微微翕动,打量着半天眉头蹙起:“笔力虽不弱,但失于精致纤巧,一看便是女子所书!”语气中似微微失望。
黛玉自峙书法在姐妹们和宝玉中是上乘的,唯有探春的书法在自己之上,没想到被水溶上来便批驳了一顿,不觉好胜心起,也不答言,随即在旁边换了两种笔体复重写了一遍。而后不动声色地抬首看看水溶,似在等对方的评判。
水溶眯了眯眸子,唇畔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品评着:“这种笔体尚可,多了些遒劲,一脱女子的柔弱,这一种,龙飞凤舞,飘逸洒脱。”
说着长指一指第二种笔体,语气笃定:“以后就用这一种罢!”
黛玉愕然抬头,不解何意。
水溶拿起帕子,随意地拭了拭手上刚沾上的墨渍,随即端起案上的茶盅,并不看黛玉,视线落到那一迭子文书上,悠悠道:“府中的书吏告老还乡了,现在缺人手,一时还找不到合适的,潇湘姑娘既然总觉得在府中没事可做,那索性便给本王帮个忙罢!”一面低头慢慢品茶。
“我?”黛玉再次愕然,水眸不置信地盯着水溶,抑制不住心中的诧异:“不知潇湘能帮上什么忙”水溶一挑眉,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书吏!”
“这?”黛玉大感意外,自己是个闺阁女子,怎么能?容不得她多想,水溶睨了她一眼挑眉道:“怎么,有难处?”
黛玉愣怔了半天,方回过神来,实话实说:“民女是个女子,只怕不大方便?”
黛玉的拒绝令水溶有丝不悦,眸子犀利地盯着她:“本王观潇湘姑娘轻灵飘逸,想不到竟然如此迂腐,没听说过宫里也有女史之职吗,本王并不介意你是女子,难道潇湘姑娘自要贬低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