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姑见她翻来覆去,便笑道:“可是睡不着了?那,不妨给我说说你的事!”
黛玉遂起了身,斜倚着一个厚厚的靠枕,长长的睫毛轻闪,心头浮起一抹苦涩:“紫姑想知道什么?”
紫姑见黛玉神情突然转暗,不由心里一顿。面前的少女年纪不大,姿容绝世,身子娇弱得令人怜惜,可眉宇间凝结的愁绪让人不舒,这个岁数本该是在父母身边撒娇争宠的,此刻出现在黛玉脸上,教人没来由的疼惜。
紫姑眸子深幽,悠悠地道:“丫头,不想说就算了,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不想触及的话题,不好对外人讲,只能放在自己内心深处,独自品味和咀嚼!”
黛玉默然不语,半晌方缓缓地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是个无根之人,父母双亡,本欲在深山古刹中求得清静,奈何平地起波澜。幸遇恩人相救,上天还是有好生之德的,不想收我,留我这条命独自在这世间苛活,如浮萍柳絮,任由风吹浪打!”
淡淡的语气,却难掩酸涩凄凉,听得紫姑也沉默了。半晌方笑道:“幸喜遇到王爷这个贵人,可见上天待你还不薄的,凡事往好的地方想,不然只会自己越发悲苦!”
黛玉点点头,思索着紫姑这几句话,良久,慢慢地阖上水眸。
清晨,鸟声啁啾,用罢早膳,水溶凝望着外面的景色出神,想不到自己离京这段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想不到,父皇动手这么快,贾家,只怕难逃此劫啊!
正自沉吟,柳萤悄然进来道:“王爷,那位姑娘醒了!”
水溶抬起眸子,眯了眯,面无表情:“可曾问过她的身世?”
柳萤道:“紫姑问过,但她似乎不愿告知,只说自己是个孤女,家里没有亲人了!”
“哦,”水溶两道长眉微微皱了皱,转身出来,柳萤忙随在他身后。微风拂来,袍裾随着他的走动,飘然如飞,越发带动起他一身的霸气。
黛玉正倚着榻,水眸望着外面的落叶出神,自己所居的这一处,名唤清苑,听说是王府里第一等幽静之所。听到有声响,忙收回视线,见一个俊美的男子走进了房间,此时正目光如炬看着自己。
不由秀眉一蹙,这王府男子这么没规矩分寸,竟然闯女子的房间吗?
闪眸打量面前的男子,见对方身材俊拔,一张容颜俊美异常,似乎比宝玉还要胜三分,狭长的凤眸,漫不经心中带着几分不羁,目光随意慵散却又不失尊贵。一袭银白色锦袍,纤尘不染,此时阳光折射进来,打在他洁白的衫子上,氤氲出一圈淡淡的光晕,衬得他风华卓然,风度翩翩。
这样的气势,这样的风华,让她不禁想到一人,不知为何,竟然有一股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从何而来?黛玉秀眉微蹙,注意到他衣领袖口似有暗龙的花纹,心里一怔,此人?
凭感觉便断一定是北静王水溶,自己的救命恩人,那个曾被自己骂作臭男人的人。此刻站在自己面前,那一份难掩的风华,贵气中隐隐然透着一丝王者的霸气,周身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令人不敢仰视!
本想含笑致谢,但对方随意慵懒又放肆的目光,让黛玉微微不喜,有种如芒在身的感觉。
自小接触的男子中,或是如父亲般儒雅,或是如宝玉般的温和,鲜少有这样凌厉霸道的男子,在无形中带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令人不自觉生出一股敬畏和臣服感。
黛玉一时有些忐忑,心里莫名有丝紧张,不觉垂下水眸,掩住一切情绪,等待着对方开口。
黛玉的细微动作没有逃过水溶的一双黑眸,不觉眯起眸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面色虽然仍显苍白,但较昨晚已然好了许多,苍白中带了丝自然的红晕,娇弱的身材,灵气十足的脸庞白皙如玉,低垂的眸子虽看不出表情,但那张微抿的樱唇,却暴露了她的倔强和冷淡。
二人谁也不说话,房间内一时气氛安静,甚至能听到自己微微的呼吸,令黛玉更感局促,不觉轻轻咬着粉唇,长睫毛不安地翕动着。
黛玉的不安看在水溶眼里,良久,水溶唇畔勾起,蓦然开口:“看姑娘穿着不象寻常人家的女子,本王救了你,难道连个名字也不想告知?”
声音轻淡微冷,像他一尘不杂的白衫,随便而起,风停而落。听在黛玉耳里,却不啻是一股嗔怪和质问,水溶的话中隐隐地有丝不满。
黛玉抬眸,恰好与水溶的一双长眸撞个正着,不觉愣怔,水溶那双漆黑的墨眸深如幽潭,黛玉心里一震,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会被吸进去一般。
而黛玉那双灿亮的水眸清澈无瑕,水溶心里便是一动,下意识地眯起墨眸,这双眸子?
水溶一挑眉,按捺着心头的悸动,嘴角微扬,似在等她的答复。
果然,此人就是救了自己的北静王水溶,宝玉心目中那个尊贵无比的王爷,当今皇上的第三子。黛玉脸色缓了缓,轻闪水眸,避开了那双幽黑的眸子轻声道:“民女闺名潇湘!”声音娇柔甜糯,说罢依旧一敛水眸,似是不愿多吐一个字。
“潇湘?”
水溶墨眸微眯,盯着黛玉看了半晌,嘴角扯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微一沉吟转身便欲走,身后,黛玉却蓦地开口:“王爷!”
水溶停了住,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黛玉水眸轻垂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多谢王爷相救!”水溶眸子闪了闪,不置一辞,一挑眉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