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星眸中泪珠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湘云忙用帕子捂住自己的脸。
黛玉愣怔住了,想不到性子开朗的湘云竟是这样的境遇,见湘云泪眼婆娑,脸上的妆容此刻有丝零乱,忙问道:“妹夫是什么病呢,如此严重?”
湘云抬起泪眼,哽咽着道:“是肺痨,昨儿晚上吐血了,只怕!”
一面搂住黛玉恸声道:“林姐姐,我好怕!”一面泪落如珠,再也止不住在黛玉放声大哭。
黛玉长叹一声,怎么会这样?红颜自古多薄命,这真的是宿命吗?湘云自小父母双亡,可在几个姐妹之中,是最开朗活泼的,平时在人前总是快乐不知愁的样子。并不将那些烦忧放在心上,听得她出阁,黛玉曾暗暗为其欣慰,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看如今,湘云竟是比自己还要可怜,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言语来宽慰她,见湘云泪落如珠哭得哽咽难言,一时心有所感,不由陪着她泪落不止。紫雪二人见状,也是各有所感,几个人竟一时间对头哭泣起来。
湘云在卫府,每日里强欢笑,为不使丈夫伤心,终日不得欢颜,此刻,见了黛玉,那份苦楚再也止不住,一股脑倒了出来,方才一顿恸哭,将心中久积的悒郁发泄了出来,此刻倒觉轻松了不少。
拭着泪,不好意思地道:“林姐姐,看我,姐妹们经久不见,应该高兴才是,尽说这些烦闷的事了,反倒招得姐姐也跟着伤起心来!”
黛玉一笑,见湘云露出笑容,心里亦不由一松。便问道:“云儿,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个人打听府里的事呢,正好首座有事,你来了,肯定知晓府中的事,府中如今情形怎么样了?”
湘云神情一滞,星眸微闪,有些迟疑着,黛玉握着她的手道:“云儿,快告诉姐姐,府里到底怎么样了,好歹得让我知道实情!”
见黛玉追问,湘云只得道:“林姐姐,这事,我知道得不多,这些日子我成日地照顾他,也分不出心来顾及别的事。不过!”荣府的事,只怕黛玉早晚也会知道,不如索性告诉她。
湘云眸子一暗:“林姐姐,你听了莫着急。荣府,已经被抄了,具体的原因我不清楚,只听说皇上对府里非常生气,这次似乎罪责不轻。”一面说着心里复难受起来。
自出了阁以后,听到的见到的均是伤怀烦闷的事,再活泼开朗的性子也会深陷其中,更何况黛玉这种敏感的性子呢。可是黛玉如此问,不说只怕更引起她的猜疑和顾虑。
听着湘云半吐半露的一席话,黛玉登时脸色有些苍白,喃喃道:“果然如此,昨晚听到的竟是真的?”
一面抓了湘云的手急切地问道:“府里的人怎么样了,老太太,宝玉他们呢,全被押起来了不成?”
湘云无言,默默地点了点头,皱着眉道:“全部押到牢里了,而且不许任何亲戚朋友去探视,本来我是想着去看看老太太的,可是!”说着摇了摇头。
黛玉一听更是急切,湘云忙道:“林姐姐,事已至此,你先别急别怕,这么大的事,只怕!”说着瞅了瞅黛玉道:“林姐姐,亏了你提早出了府,不然只怕连你也难逃此劫罢!”
黛玉脸上浮起一丝酸涩,心头却有些无措起来,再想不到荣府竟然发生这么大的事,那该怎么办呢。
一时间二人相视默然不语,彼此心知肚明,两个弱女子,又能如何?
一直陪着黛玉将近午时,湘云才起身告辞,黛玉明白她的心情也不好再留,只是握了她的手低声劝慰:“云儿,凡事想开些,事已至此,担心也无益,倒不如坦然接受。希望佛祖能保佑一切能逢凶化吉,平安顺遂!”
湘云望着黛玉忧戚的脸色,由衷地道:“林姐姐,你只知道劝我,你自己也要如此,我且去了。有时间我一定再来看你!”
黛玉点点头:“云儿,保重!”二人各自强忍着心头的不安,依依惜别。
望着湘云渐渐远去的身影,黛玉长叹一声,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想到此便觉得心里堵得很,想到父亲曾对自己讲过的话,人世的荣枯,官场的浮沉,有时候非人力能左右,说到底,冥冥中一切皆是定数。
难道说荣府难逃此劫了吗?
紫鹃见黛玉默立不动,轻声道:“姑娘,快回去罢,这里风有些凉!”黛玉嗯了一声,怏怏地回到客房。
昨夜乍闻便一直惊疑不安,此时消息已然确定,心里更是愁肠百转,焦急如焚。接下来的几日,黛玉情绪一直有些低沉,紫鹃便劝慰道:“姑娘,事已经出了,再愁也不会立时解决啊,得先顾着自个的身子才是。林大哥临走时可是叮嘱我和雪雁了,要我们俩一定照顾好你。可你如今这个样子,岂不是在作践自个儿吗?当初甄家不也是如此吗,说抄一下便抄了,过后又起复了,听说又归还家产,又恢复官职的。蔫知荣府不会如此呢?”
黛玉闻言水眸一亮,一瞬不瞬地看着紫鹃,是啊,甄家的事她也听说过,或许这便是父亲讲过的官场的沉浮罢,想到此脸色轻松了些。
不知不觉日渐黄昏,暮色下的竹林一片幽静,青翠的竹叶被瑰丽的彩霞镶上了一道桔红的花边,微风拂来,掀动衣袂,翩然惹飞,那抹纤细的影子仿佛欲乘风归去一般。
望着天边那片绚丽的云霞,黛玉似乎拿定了主意,唤过紫雪二人:“紫鹃,雪雁,今晚我想去散花洞祝祷,你们俩为我准备一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