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心内不觉叹惜,姑娘的苦她这些年看在眼里,一个孤女,寄居荣府几年,与宝玉情投意合,却未料世事难料,突然一道懿旨棒打鸳鸯,为避嫌疑,躲开府中那些是是非非,姑娘不得不离开宁府,遁到这古刹求个清静。
如今竟是万事成空,竟还执著于空,紫鹃心里不甘又心疼。
黛玉水眸微闪,神情微微一滞,眉锁丝清愁,随即渐渐冷冽起来,看着远处那几片绿中透黄的色彩,喃喃道:“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说的是杭州的秋,其实姑苏的秋比之杭州,另有一番风致,也是美不胜收的。”
说着收回视线,唇畔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知到时候你还跟着去不去呢?”前几日林琼保镖回来后便急急地来此,见了黛玉。黛玉便对他说了自己的打算,见姑娘有回南的打算,林琼也非常赞同。
紫鹃一听欣慰地笑道:“这才对嘛,姑娘聪慧,不该执著于那些不可能的事,该洒脱一些才是。我虽是荣府的,但随着姑娘出来了,此生此世便是姑娘的人,姑娘到哪,我便跟到哪,一辈子不离不弃,随侍姑娘左右!”
见紫鹃一脸的认真郑重,黛玉扑哧一声笑道:“好了,你这份忠心我要了!”
雪雁笑道:“说实话,出来这么几年,我都有些想家了,虽说不比金陵热闹,但终是自己的家不是。”
黛玉含笑扫了二人一眼,神色清冽:“只怕以后你们俩跟着我要受苦了!姑苏的日子可不如金陵的自在!”
紫鹃一挑眉道:“姑娘说的什么话,也忒小看人了罢,难道我是那种吃不得苦的人吗,既然雪丫头都受得,那我更能受得。说心里话,荣府的日子虽然锦衣玉食,但府里人人勾心斗角,个个算计。姑娘这几年看的脸子听的闲话还少吗,依我说啊不管在哪,也比在那里强!”
见紫鹃为自己不平,黛玉心头涌起丝丝感动,这个贾母身边的二等丫鬟,只因自己进府时雪雁人小而派给了自己,几年来的相处,主仆间竟是越来来深笃。
在外赏玩了一会儿,直到夕阳西下,西边的天空染上了灿亮的绯红,一声余韵悠扬的钟声响起,主仆三人方慢慢地沿着来时的小径往回走,钟声似与山谷引起了阵阵共鸣,令人心静神和,遐思无限。
回到寺庵,转过大殿,见寺里众人正在上晚课,主仆三人便轻轻地顺着回廊拐进自己的静室。见黛玉微微有丝倦容,紫鹃便笑道:“姑娘不如稍微歇一会儿,等师傅们下了晚课,用晚斋时我再唤醒姑娘便是了!”
黛玉委实也有些疲倦酸软,于是点头应允:“也好,我只寐一会儿,你们俩自便罢,到时候唤醒我便是!”说着歪在榻上,阖上水眸。紫鹃见状忙为她盖好一床薄被,悄悄退了出去。
谁知这一合上眼,黛玉便沉沉地睡了去,直到外面夜幕四合,方才睁眼,此时房间内光线昏暗,朦胧中听到外面低低的私语声,便知是紫雪二人,忙起了身。
这时紫鹃的声音暗暗地传来:“雪雁,这个消息先不要告诉姑娘,不然她肯定受不了这个打击的。能瞒一时是一时,我们如今唯有如此了!”
接着便听到雪雁叹气地声音:“我明白,这也太突然了,可怎么是好呢?好好地府里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一点征兆也没有的,岂不坑死人了,幸亏姑娘如今在寺里清修,不然只怕连我们也一并躲不掉的,一起被羁押了吧!”
紫鹃也叹道:“那可是没准的事呢,这朝庭的事咱们哪能明白,成天地议论别的府里一会儿被抄了,或是被贬了,想不到如今竟轮到自己头上了!你不记得当日甄府不也是如今突然和被动吗?”话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黛玉猛地一惊,虽听不真切,但仍有几个字眼被自己捕捉到了,什么抄家,羁押,甄府,难道荣府出了事?
这一惊之下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猛然下了床,高声唤道:“紫鹃,雪雁!”
外面的二人更低声议论着,不妨黛玉一声倒吓了二人一跳,忙互相瞅瞅,紫鹃忙低声快速地叮嘱着雪雁:“一会不能在姑娘面前提半个字知道吗?”
雪雁忙不迭地点头,二人才一起走了进来,强笑道:“姑娘,你醒了!饿不饿,一会儿我和雪雁去准备晚斋。”
见二人佯装的镇定下,举止却掩不住的局促和慌乱,黛玉水眸定定地看着二人道:“你们俩方才在外面说的什么?”
二人闻言笑容一滞,互相看了一眼,微一迟疑,黛玉却语气抖然凌厉:“不许瞒着我,是不是荣府的事?”
紫鹃一蹙眉,脸色有些不自然,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姑娘,我们俩没说什么呀,是你听差了罢,该不是做梦梦到不好的事了?”说着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见紫鹃遮掩搪塞,笑容勉强,黛玉脸色一沉,水眸冷冽:“紫鹃,你的性子我还不清楚吗,你不会撒谎,一说瞎话脸上便带色。你们俩的话我都听到了,还不肯说实话吗?”
紫鹃闻言脸色一暗,黛玉语气悠悠:“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是如果我并非全然不知,你们不告诉我我反而会多想,你们跟着我这么久了,难道还不知道我的脾气吗?”
见二人仍犹豫,黛玉神情冷静点点头:“傻丫头,你放心吧,你那一番话如冷水泼头,我被你泼醒了呢。如今的我,以后也该学着坚强起来了,不会动辄抹泪伤泣了!”
见黛玉如此,紫鹃方放下心来缓缓地道:“方才僧众们下了晚课,我和雪雁在殿里随喜。听到首座和典做说话,今日典做去东平王府化的,听到京城里正传说这件事,说是荣府被锦衣军给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