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一阵狂风扫过,枯树上那仅存的几片黄叶也最终阻止不了陨落的命运,飘飘荡荡,随风摇曳,缓缓地落在了我摊开的手心。捻起那片叶子,我细细地打量其脉络,风雨无情,见证了其一季的风霜与成长历程。举高叶片,我沉醉于中,竟有些痴迷了……
“王妃,外面风大,赶紧回屋吧!”一声焦灼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隐隐约约,却是清晰可闻。
直到来人走到跟前,我这才真正看清她的面容,原来是送来外袍的小三。
“王妃,我刚才唤你,你没有听清吗?”一面呼呼地喘着热气,小三麻利地帮我披上外衣。
“王妃,你为何手上拿片树叶?”瞟了一眼我,小三拉好我的衣领,随口问道。
猛地回过神来,我将叶子抬高,挡在了小三眼前。薄薄的一片黄叶,此时却是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凝视满脸迷茫的小三,我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大笑着说道:“小三,你觉得一片叶子挡得住我们的视线吗?”
接过叶片,她把玩了片刻,淡笑着说道:“叶子固然是不能随便遮挡我们的目光,只是,如果有心不想看见其他,两片叶子就绰绰有余了。”
“哈哈!小三,我现在总算是彻底明白,王爷他为什么会让你留在我的身边了!”一叶即可障目,如果一直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我们不知又会错过沿途多少美丽的风景,失去人生多少乐趣!
当天晚上,将那片树叶放于枕下,我沉沉地睡了一觉。临睡前,一个大胆的想法渐渐在我脑海中酝酿,越来越清晰,睡梦中,一抹淡淡的笑容在我嘴角显现……
第二天一大早,一进司农部,我赶紧跑到后院中,忐忑地掀开布棚的一角,凝眸一看,不由得一阵惊喜。不知不觉间,竟已有三三两两的坚强份子,不甘寂寞地拱出了青涩而娇俏的小脑袋,在寒冬为大地释放绿意了!
细心地封好风口,我睁大眼睛环视一圈。那些大懒虫们,这么晚了居然还在赖床!蹑手蹑脚地走近一间房,趴在窗户边,我好奇地聆听。正听“嘎吱”一声,我惊得后退一步,一个温吞的声音已响起:“蔚姑娘,你来了!”原来是朝中。尴尬地点点头,我匆匆地说道:“麻烦你赶紧叫他们起床吧!我去帮厨房准备点心!”一说完,我便慌慌张张地跑回了前院。还真是一时不能习惯,司农部一下子住进了这么多人!
一进大厅,就见张大人正一边翻阅卷宗,一边品茗。见我进来,将书桌上的一本书册抽出,递给了我。打开一看,竟是各地的土质与地形记录。惊喜地抬头看了张大人一眼,我开始细细翻阅。
“曜玥王朝一方临山,一方临海,一方漫天沙尘,人迹罕至,还有一方与囸诏国接壤。本应国泰民安,一片祥和,无奈囸诏人野心勃勃,一直未放弃其扩充领土的阴谋。二十四年前,保定王爷率兵击退了来犯的囸诏国正亲王,才保住了这短暂的和平。可是狼子野心,终究是防不胜防啊!”我抬眸望向张大人,就见他的眼神中正闪耀着异样的光彩。“由于时间紧迫,你手中所拿的这本图册事实上记录的并不全面。大概七年前,有一天,顺德王爷跟我提起,能否派人详细地绘制与记录各地山川河流,土地风貌,当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认为王爷年轻气盛,劳命伤财。第二天,王爷派人给我送来了一幅王府的粗略地形图,令我惊叹不已,收藏至今。”
“张大人,可否将那张图借我一看?”对曜照奚的世界,我的了解究竟有多么贫乏,实在是令我心惊。
“当然可以。”走到书架旁,他抽出一本厚厚的手札,翻开了第一页。
“蔚姑娘,你看,就是这幅了。”
再也熟悉不过的一张地图。那是我七岁时初到王府时寂寞与无措的见证。这张地图伴我走过了七年的青葱岁月,只是,我竟不知,曜照奚早已将这张地图看在眼里,绘之笔端。我是不是应该为他这种没有事先知会的“剽窃行为”大动肝火,将他臭骂一气呢?可是,为什么,我的眼中却是雾气弥漫,只为在地图一角看到的那一个“真”字,那里分明是我生活了七年的王府小别院。
“蔚姑娘,听说你要帮我们准备点心,我立马就起床了,点心呢?点心呢?”一阵呱噪声传来,我猛地抬头一看,一滴泪水竟止不住地凝于眼睫。可是,一见来人那荒唐的模样,我又忍不住地笑出声来。好一个怒发冲冠不为红颜,心急火燎只为盘中一餐!
愣愣地盯着我看了半晌,朝北睡眼惺忪地挠挠头发,咕哝着说:“没有点心啊!那我回去睡觉了,一会吃点心千万不要忘了叫我啊!”
他形色自若地刚一转身,就露出了其后正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的朝南。微笑着朝他颔首,我斜侧过头,小心翼翼地将手札交还给张大人,一面低声地就地理图志中的有关细节和他讨论。
无意中回头一看,只见朝南静静地坐在我们一边,似乎是有些疲倦,眉宇间诡异地散发着一丝桀骜不驯。
陆陆续续地,大家全部进来了,我这才慌慌张张地去厨房催师傅准备点心和烧开水。手忙脚乱,总算是准备好了十二人份,兴冲冲地端着托盘出来,一回神,猛地被靠在门旁的一个身影吓了一大跳!
转眼间,托盘便被接了过去。拍着“噗噗”直跳的心,我疑惑地望向来人。细看之下,只见他不若初见的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反倒是郁郁寡欢,神情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