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苏晗掐着时间,去了静太妃那里。坐在厅堂等候的,除了楚云钊、利文清、利文沂,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
楚云铭。她嫁进来这些日子,习惯了这个人称病待在房中,此时相见,很有些意外。
楚云铭脸色有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容颜和静太妃相仿,透着几分贵气,眼神有些阴郁。见到苏晗还算客气,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拱了拱手,“一直未曾给大嫂请安,还望大嫂不要见怪。”
苏晗还了礼,微微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进到里间请安的时候,苏晗察觉到一道目光锁在自己身上。别人没有理由如此,不用看也知道是楚云铭。她不知道他为何,更无从晓得他心里的想法。只有直觉告诉她,那道视线绝非出自善意。时间久了,她心里就有些恼了。这是在做什么?也不看看场合,太过分了吧?
利文沂故意咳嗽了两声。
利文清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两女子不管分别出自什么心理,都适时地帮苏晗解了围。
场面有些尴尬。
静太妃脸色阴沉不定,这还是苏晗第一次看到她将情绪显露在脸上。随即,静太妃便端茶送客,留下了楚云铭夫妇说话。
“唉,唉……”利文清出门之后便是叹气不已,啼笑皆非的样子。
苏晗心里不快,整日记挂着这件事。
晚间,楚云铮回来的时候,一双眼格外明亮,唇角有浅浅的笑意。他平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这样,已是心绪颇佳。
吃饭的时候,楚云铮告诉苏晗,时开、苏月已经获释,而丞相蓝辉祖,也正从流放的途中返回京城。
苏晗闻言,一颗心终于完全落地,却也有不解之处,“蓝丞相居然真的在流放途中,我原以为你们会让他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呢。”
“那怎么行。”楚云铮笑,解释道,“此人性子耿直是真,却也十分顽固。你不让他尝尝真正的苦头,他才不会对你有丝毫的感激。人是要救,却要讲究个章程。”
命要救,心也要收买。已经将主意打到蓝辉祖的头上,是不是意味着大多数朝臣都已被他收服?反正他是迟早会被皇帝惦记着要铲除的人,与其做劳什子的忠臣坐以待毙,倒不如这样扩展自己的势力,先过上几年舒心的日子再做打算。
苏晗也便一笑,絮絮问起自己所关注的朝堂上的大事小情。到两人歇下时,她才想起楚云铭那档子事,直接对他道:“你那二弟,实在是不讨喜。”
“你见到他了?”楚云铮有些意外,“等我忙过这些日子,再理会他,看看他的腿究竟能不能行路。”
苏晗又等了片刻,他没再说别的,就嘀咕道:“搞不懂你家里这些事,也不肯跟我说,我就是个看热闹的,是吧?”
楚云铮笑着捏了捏她鼻尖,“说来话太长,日后再告诉你。”
“好吧。”苏晗闭上眼睛,“睡吧,你也累了整日了。”
“嗯。”他抱紧了她,两人相拥而眠。
夜半,苏晗渴得厉害,不想为这点小事唤人,便下地去倒了杯水喝完。到床上,重新回到他怀里的时候,发现自己真该忍着不动的。
他初时并未完全清醒,懵懵懂懂地要她,那份热切,不容人拒绝。
长夜漫漫啊。她在心里低叹。
这码事,什么时候才能和谐无碍呢?会有那么一天么?想跟他说,怎么说呢?即便曾经再怎么轻佻不羁,这种事也没勇气和他一五一十说出来的。
唉……女流氓居然会被这种事困住,真是报应。
一年之初,皇帝过得很痛苦。清除了太后党羽、将太后禁足在慈宁宫之后,他的困扰一点也没减少,反而接踵而至。
他想翻修下自己的寝宫,被楚云铮和官复原职的蓝辉祖驳回,理由是连年征战已使得百姓负担加重,国库也有些吃紧,拨不出多余的银两来给他修房子。
如今对他俯首帖耳时时进谏的朝臣仅占文武百官的三分之一,他就想调几人进京,巩固、扩大自己的皇权,肖复答应得好好的,说马上命肖衣卫将人带来京城,可过两日便一脸苦相的告诉他,那些人不是犯了什么大罪被捕入狱便是染病在床命不久矣。
除此之外,选秀、建造百兽园等事也逐一被各种借口阻止,让他无法如愿。
他想过皇帝锦衣玉食、安乐奢靡的日子,也可以,不动国库里的银子就行。
这类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终于让他认清了一个事实:楚云铮、蓝辉祖、肖复三人,没穿龙袍是真,却已完全将他的权利剥夺了。
太后是真的倒台了,可他的日子,还不如以前了。
王爷、暗杀头领再加上相权,已使得他只能坐在龙椅上看着他们折腾自己的江山。好在三个人总算是办正事的,除了不为他着想,待什么人都不差;除了他的待遇越来越低,官员、百姓、商贾的待遇都是节节往上。
代他治国,那就由着吧,当然,想拦也是拦不下的。对他忠心的大臣即便再有心相助,也无济于事。大臣指望不上,他就发展宦官、女人的势力。这两种人,往往是被众多帝王鄙视的,可也是这两种人,往往会发挥出巨大的作用。在自己的龙椅转手他人之前,他必须要早作准备了。
被夺权的恐惧,有,却也没有多强烈。因为自来帝王要将就名正言顺,臣子再怎么嚣张,你让他真正犯上作乱,也不是朝夕间就能办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