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昌河长公主不由暗暗皱起了眉头,不争气的儿子被迷得团团转,差点丧命还替这女人求情。
“把她带回去,好好审问。本宫就不信,一个妓子竟敢行刺皇亲国戚!”昌河长公主凌厉地命令,吓得殷天唯腿一软跪倒在地,“娘!你不能这样啊!”
“没用的东西!”昌河长公主毫不理会儿子的求情。官兵押着辛九娘就要退下,辛九娘忽然止住脚步,“长公主,如果我招了,能不能放了我?”
“那要看你招什么了。”昌河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生辰宴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女子和颜霁认识,如果她能供出清裕王妃,岂不是为晴儿除掉情敌。
辛九娘摆脱官兵的束缚,揉了揉通红的手腕,“自然是长公主想听的。”殷天唯见她回心转意,也破涕为笑,“你快说啊,说了我娘保你没事。”
辛九娘抬眸望了望晴朗的天,好像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人,她旁若无人地展颜一笑,如鲜艳怒放的红莲,下辈子见。她蓦然拔出藏在袖中的金钗,对准自己的喉咙狠狠刺了下去,顿时鲜血飞溅。
“啊!”长公主惊呼退后。辛九娘洁白如玉的脸上沾满了血,染红了她的唇,“我辛九死也不会……”一口鲜血涌出,辛九娘再没有力气,倒在了地上。
“辛九!”殷天唯瞪大了双眼,手脚并用爬了过去,“快救救她啊!怎么这么多血,怎么办!”
昌河长公主以袖遮面,瞄了一眼那具死不瞑目的尸身,无奈地对随从摆了摆手,“你们留下,看着世子。”
官兵们在府外严加守卫,长公主的马车掉头走远,空荡荡的巷子里只剩下殷天唯的哭声,“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我肯定会对你好,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晚上,万家灯火次第熄灭后,胡姬酒肆门口的大红灯笼才刚刚亮起,如冥夜中海上漂浮的一盏灯火,引人进入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热闹的酒肆中烟雾缭绕,妖娆的胡姬扭着纤腰,捧着酒壶穿梭在客人当中。忽然,喧嚣的酒客们不约而同安静下来,因为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却又有着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普通。
他一身墨蓝锦袍,俊美如铸,雍容轩昂,竟比那火树银花的烛光还耀眼。酒客们沉寂片刻,便又继续自己的乐子。
来人径自走向角落里的一个客人,压低了声音,“原来王妃躲在这里寻欢作乐,叫本王担心。”本来是让王府的侍卫出来找她,但一听说这女人来了酒肆,他决定亲自来看看。
颜霁眯起醉眼,仔细地分辨着来人,最后她猛地一拍手,“啊!原来是王……”
誉彻端起一杯酒就倒进她嘴里,呛得颜霁咳了半天,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九娘死了……”她迷蒙地托着额头,好像在梦中呓语。
“辛九娘?王妃认识她?”誉彻漫不经心的目光定格在颜霁脸上。
颜霁抬起醉眼,一字一句地说道:“她,是我的朋友。”她的神色黯淡了下去,“可我却没能救她。”
“朋友。”誉彻似笑非笑,这个词对他来说太过陌生。
“你不信。”颜霁指着誉彻,无声地笑了。她猛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酒肆中间的高台走去,上面跳舞的胡姬正在飞旋转圈,灯笼丝裤如火红的石榴,奔放热情。
誉彻眯起眼,看着颜霁穿过酣畅饮酒的人群,爬上了高台。殷天唯大婚遇刺已人尽皆知,难道王妃也和此事有关?幸亏昌河长公主没有查到什么,否则连他都脱不了干系。这个王妃,还真能惹麻烦。
颜霁在台上站定,胡姬停下舞蹈,台下的酒客不满地叫了起来,“怎么不跳了?”
誉彻不由站起身,就想拉她下来。颜霁却不慌不忙地对乐师行了胡人的礼,乐师点了点头,一拨琴弦,高亢的音乐迸射而出。颜霁一振衣袂,纤足点地旋身而舞。
众人看着看着,忘记了喝酒,屏住了呼吸。只见她皓腕轻挽,眉目含情,温婉如江南娇柔的莲花,又立足飞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轻盈如大漠上的鸿雁。
“辛九娘?”有人脱口而出,这不是花魁辛九娘最为出名的舞吗?却被她跳出了更媚更烈的滋味。誉彻凝眸看着台上的美人,若有所思地端起酒杯。
突然,颜霁停了下来,众人这才发现她已泪流满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好像压抑着无处宣泄的情感。这支舞再也无法跳下去,她提起裙子冲下了高台,逃进了茫茫夜色。
“王妃?”关凌正驾着马车在门外等候,却见王妃哭着跑了出来。他刚想上前询问,一人随后而至,不由分说拦住颜霁,将她一把抱起,低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回府。”
“是。”关凌看誉彻抱着王妃上了车,满腹狐疑地一扬鞭,“驾。”
马车在平坦的大道上行驶。颜霁任誉彻坚实的臂膀禁锢着,慢慢将头依上他的胸口,“十岁时我被赶出颜府,和辛姐姐住在一条巷子里。她娘死得早,爹又是个赌徒,她每天在巷子口玩,晚上回去做饭。那时候,她就是女孩子中最高最美的,最淘气的男孩都听辛姐姐的话。”
颜霁喃喃地说着,好像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时候,回到了那一天,乔轩羽把脏兮兮的她从泥堆里拎出来,“回去把书念完!”
“我能一起读书吗?”站在一旁的辛九娘忽然开口,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乔轩羽。和颜霁不同,她永远那么干净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