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作揖拱手幽叹。聪明如麟儿怎会听不出个中叽讽之意?冷冷剐了一眼渐趴在地上呻吟的颜娉婷,老实说,她根本不觉得对方太可怜,反倒认定这样的惩罚太轻松。
于是,麟儿抱起胳膊,用一种明知故问的口气反问,眉梢高挑:“如果是潘相爷……该怎么对侍自已的敌人呢?”
挑衅的笑容未达入眼,她知道潘仁美是与辽人勾结的宋贼,所以才会选中他,这种人只认利益不认主子。
“哼哼!这一点就不劳小姐费心了,老夫自会办妥,小姐,这边请!”潘仁美勾出两记奸笑,先侧开路让麟儿先行离开。转而相向后方的地上,颜娉婷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委琐的目光,吓得她甚至忘了疼痛。
心中对潘仁美没什么好印象,麟儿思量片刻,转而向牢中看了一眼,见颜娉婷吓得直哆嗦,便说:“留她一条命!”
自已便径直出了去。这里阴温又腐烂的环境她是半刻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啪啪!”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拍了两下手。同时,外面走进好几名侍卫与麟儿擦肩而过,认得出来是随潘仁美一起来的。个个长得歪瓜裂枣不说还一身的狗腿之气。
那几个人坦然走进来,向潘仁美一作揖,目不斜视,请示:“相爷有何吩咐?”
哼!潘仁美向麟儿飘了一眼,像示威似的。懒洋洋扯开暧昧的残笑,说道:“去,好好照顾一下婷妃娘娘!”
话中刻意加重了“照顾”两个字,那么意味深刻,不难理解其中含义。
那几名侍卫相互一视,立刻大声应道:“是!”
便个个放下手中的佩刀,“嘿嘿”奸笑着朝里面走去。
而当颜娉婷听到潘仁美的发话,立刻脸色倏然由惨白转为死灰,惊恐得像受了惊吓的小猫拼命往牢房深处缩去。
“唔……唔……嗯……”她口中半清不楚的高呼,一面抓起地上的稻草,石子往眼前砸,企图用以保全自已。
那些人奸笑着扑上去……
潘仁美含笑的盯着一切,她黑亮的瞳孔映出几个像饿狼一样的男人围成一圈,争相抢夺着美食。一口气冲出宗人府大门,而对着被黑夜披笼的道路,站在那里对着外面拼命呼吸着新鲜空气。
不知何时,潘仁美亦来到了麟儿身边,盯着她半响,不知在算计着什么。开口:“将来还要多请小姐在南院大王面前美言几句,老夫感激不尽!”
哼!麟儿用痛恨的眼神狠狠剐了他一眼口中回应:“相爷好会认主子啊,告辞了!”便抬腿走了出去,哪管背后灼灼如烈火的杀意?
心中充斥的是对潘仁美的不屑,身受大宋皇恩,享高官厚碌却吃里爬外。
不过……她迈开的脚步缓缓放慢了,精神恍忽低糜,垂头看着自已空空如也的双手,它除了能握住空气之外什么也没有。刹那,心中如卷起巨浪一般剧烈翻腾,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动随之破碎。
片刻抬头,凝望向无边苍穹,浩潮星空,坠落的心也似那无边的黑夜被个人意气笼罩看不清方向。
低低的,从口中飘出沉痛的呢喃:“我也背叛大宋了!”
头,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麟儿揉揉发疼的太阳穴,蹙紧了眉往外走。她不想看也不想听下去。冰冷的心脏因她痛苦的哭喊而流泪。这个清冷的地牢里她片刻也不想呆了。颜娉婷有今是属她活该,只是她的凄苦,她的不幸……凤姐姐,你们在哪儿?是不是也遭受了非人的待遇?与此同时,在另一条通往流汴京的路上,浓雾氤氲不化,一匹骏马在官道了疾速飞驰,踏辗一地星光,马上的人奋力挥扬的手中的鞭子,心急似焚,他的额上渗满了细微的汗珠,心中那一方天正因漫天星辰的破碎而崩溃。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满门抄斩?婷儿呢?”
不是颜辰凡是谁?若不是留了个心眼儿,此时也已被冠上钦犯之名押懈入京了!心中忧心重重,纵然已疲惫不堪却更不敢有半丝的停顿。
看似静谧的夜间却隐匿着起伏的暗潮,在那表面安谐之下汹涌澎湃。
黑夜,太过于安宁,死寂一片,连长鸣的虫儿也不知何故早早息了声,躲入洞中,睁着一双双惊恐的大眼睛瞪着四面八方飘来的阴冷寒风。
斜靠在窗边,仰望着由漫天繁星点缀的黑夜。即便再黑,那缕缕微弱的星光却成了夺目的主角,尘世间,苍海桑田。
麟儿回味着往日的种种,水雾涟漪的眸底晶莹点点,三年前,自已还是个一天到晚好打包不平,汴京街上有名的“小霸王”,如今却也成了残害同胞的刽子手。
“真是个不眠夜!”幽幽的叹息出自唇间,引来桌台上的烛火不安的摇晃,淌下几滴热泪冒着缕缕热气。
麟儿周身仅披一件单薄的外衣,冷漠的面容本就清秀出尘,在暗夜的星光下蒙上一层淡淡双飘渺的哀愁,那明亮的眸子染上灰暗。
“明天绝不会顺利!”喃喃低呓,睫眸暗垂压抑下思量,片刻,流畅的弧度微微在唇间荡漾轻轻上扬,挂起一朵洁如水仙,傲如莲的微笑。
她看着自已的双手,曾几何时,这双干干净净的手已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抬手之间天下乱。
这是个不眠夜,有人夜不能寝,有人彻夜赶路。
天牢。
狱卒面无表情端着一盘子好饭好菜,温热的香气得阴冷的气流纠缠在一起,弥漫起诡异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