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往后的几日,兮镯都下意识的避着华君铭,华府派人来请也推说有事搪塞过去。
这段日子,她天天呆在晋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费心照顾了晋凋大半个月,终于将兮府的地契重收回手,只不过,她却没有告诉兮夫人。
——没拿回地契,娘的算盘就不会打到她头上,自然也就不必面对让她尴尬至极的成亲。
抱着这念头,她泰然自若的打起了在晋府长住的念头。
只可惜她躲事在前,事却不甘冷落,主动找上门来。
这日,兮镯才刚出晋府,便见到眼前多出几个熟悉的人。
华君铭坐在轮椅上,乌檀纱袍垂垂曳地,看上去很是俊逸。他身边还站了几个下人打扮的壮汉,应是华夫人不放心他独自出门,特地派来护他周全的。
见着她出来,华君铭的眼眸明显一亮,“小兮!”
“兮少爷。”站在他身后的那几名壮汉齐声高喊。
——真是让她想忽略都不行……
兮镯呆了呆,硬是忍住了想掉转回头的冲动,“……君铭?”
“……你怎么来了……”
有壮汉推着他上前,兮镯不自觉退了半步,反应过来后又顿住,隔着台阶望他。
华君铭并没忽略她之前举动,他不着痕迹的蹙眉,轻声道:“小兮,我们谈谈吧……”
“……”心知没办法拒绝,她只能认命下阶,来到他的身边。
大街上,兮镯有些不自在的推着华君铭慢慢往前走,身后几名壮汉不远不近的跟着,也没上前打搅。
“最近有些忙……”一路沉默,她不免尴尬,巴巴解释着,“所以,这才没去看你。”
“这样啊……”华君铭微微侧脸,也不拆穿她,“商铺中的生意应该很好吧。”
兮镯含糊点头,但又想到自己站在他后面,忙道:“是不错,过段时间兮绸也会回来帮忙。”
以前放任他在外奔波,无非是没真正在临江站稳脚,现在生意渐上正轨,他也再不能找借口外出不归了。
——因为她的缘故……他和兮缎之间已经耽搁太久。
“那便好。”他淡笑。
两人的话题再次打住,尴尬气氛也再次复苏。对于华君铭此行的目的,兮镯心中清楚,却又不愿开口谈起。
可是这事总归要解决,拖又能拖到几时?
“君铭,你是家中独子……”她咬咬牙,索性把话摊开了说:“我这身份,只能娶妻。”
华君铭懂她的意思。
——若是与她在一起,不仅不能让他的爹娘知晓她是女儿身,自己还要以女儿身的身份‘嫁’给她。
她委婉道:“华世伯和华姨不会同意的。”
“我这一辈子,已经毁了……”他毫不在意,唇畔勾出抹淡淡的微笑,“可是,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你被毁。”
华君铭那面目本如刀锋刻就,一笔一划皆是凌厉到极致,可是此刻,在她面前的他却生生柔了这眉目,“你还是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日后若遇见了可托付终生的良人,我也不会干涉。”
“小兮,一切都不会变。”他握上了她的手,冰冰冷冷的触感,却头回让她感觉到了温暖的意味,“成亲不过是个形式,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变化。”
——他的心就摆在她面前,要与不要,决定权在她手上。
兮镯一直没有说话,华君铭也没再开口,他知道她在考虑,所以沉默安静的,等待她的回答。他们就这么在街道中央停了下来,来往行人好奇的注视着他们,却没有一人敢留下来看热闹。
兮家的年轻家主与知府大人家的大少爷……
这类身份尊贵之人的热闹,不是他们普通老百姓能够看得起的。
她手下倏然一动,轻轻挣了开来。他看不到身后的她是何神色,也不敢回头去看,感觉到手中的温暖在慢慢消失,他的心开始往下沉。
——她……还是不愿吗?
——想想也是,他现在这摸样……又有谁想要……
“不会后悔吗?”从声音来听,并不能听出什么。华君铭压下神伤,勉强笑道:“你几曾见过我后悔,既然话已出口,便断然不会收回的。”
他这话的话音才刚落,就感觉到刚才那方温暖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忍不住回头,恰好见到她精秀眉目间划开的浓浓温柔,如冲破云层的璀璨耀芒,直直射入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兮镯低头回视着他,一字一顿,道:“君铭,我们可以试试。”
眼前忽然闪现出一张熟悉异常的俊脸。
那个人啊……她放在心上惦记爱恋了几乎快小半辈子,可是现在……却慢慢被眼前男人不敢置信的神色替代。
——兮绣,我等了你六年,现在啊……不想再等了。
她唇畔的笑容美如三月烟霞,是能缭乱了眼的柔,华君铭不由屏息,便听见了她温暖而带笑的嗓音,“我们……成亲吧。”
她回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下午与华君铭商议了成亲的基本事宜,然后用过晚膳后还逛了会儿夜市。将话全部说开后享受着他的细心,感觉确实与先前不同。
忆起夜市上华君铭所说的话,她微微勾了唇角,露出抹极淡的笑容。回到东厢,让她意外的是兮夫人居然在房中等着她,旁边还有静静垂头坐着的晋凋。
“镯儿回来了?”兮夫人温和笑着,示意她坐下来。
兮镯一看这阵仗,心里有几分明白了。
——看来,娘已经知晓了兮府的地契已被拿回,打算撮合她与晋凋了。
“娘,怎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她于桌边落座,不着痕迹的瞟了晋凋一眼,“晋公子也是,有什么事吗?”
兮夫人意味深长道:“兮绣一直在等着你。”
她挑眉,却不再问,只将视线转落在他身上。
晋凋一颤,慢慢抬起头来。他的脸很苍白,毫无一丝血色,不知是又着了凉还是生了病,总之面色看上去异常难看。
他清眸空茫,好半响才应了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兮镯总觉得他似乎在躲避着她的视线。
——这是又怎么了?
她甚感莫名。
“兮绣?”兮夫人半天都没等到他的下文,不由拧眉,“怎么了?你不是有话要和镯儿说?”
“……我……”晋凋张了张嘴,一个不小心对上兮镯探究的视线,忙不迭的偏头,脸色又白了几分。
——若真让她知道了……若是真的……
“娘,天色也晚了,要不您就先去休息吧。”兮镯微微蹙眉。
“这……”兮夫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晋凋,似乎有些为难,不过下一瞬,她又舒展了眉目,缓缓站了起来,“那好吧。”
兮镯将她送出门去,临行前,她忽然冲晋凋道:“好好和镯儿说清楚,知道吗?”
晋凋双眸闪烁,动了动唇,却终究缄口。兮夫人停了下来,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无声的等待他回答。
良久,晋凋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兮夫人舒心一笑,离开了。
兮镯揣着满肚子不明掩门,很是不明所以道:“晋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他和娘是在打什么哑谜?
晋凋的眸中倏然闪过一抹挣扎,但转念眸色一清,又变得坚定起来,兮镯知他是下定了决心,便安静等他开口。
“阿镯……”果然,他开口了,声音虽清恬依旧,却透出丝莫名的、带着期待的小心翼翼,“我……当年毁了兮家的原因……现在说清楚的话,为时可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