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道天涯仗剑相随（一上）
李子兴对张小菇说道：“就在方才，派去府城的呃衙役回来了，他在半路碰到了府城中来的信使。就在不久前，罗余国商团遇袭，罗余国王子罗邪受了重伤，不知现在情形如何，另外太湖边也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一个船夫遇害。”
此时那个假冒衙役的人已经被抓了起来，见不能逃出去，他也干脆地咬破嘴巴中的毒囊自尽。张小菇心有余悸，这是第二次遇袭了，还好她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否则必然躲不过那一击的。李子兴在听到府城的通报之后，立刻想到张小菇可能会有危险，便带人过来，恰巧就听到了张小菇的呼救。隔得并不远，所以这一场刺杀便又以失败而告终。
黑夜里，李子兴皱着眉头来回踱步，他已经想到，张小菇很可能是牵扯进一桩阴谋之中了，从刺杀的速度和行事失败自尽的果决程度来看，对方可能是铁了心要杀死张小菇了。他也不过是一个小知县，虽说在苏州地界上说得几句话，可往大了，他也不过是一个小角色。要不要继续管下去呢？还是……
他又对张小菇说道：“张管事，夜也深了，你先好好休息，明日随我们一同返回府城。”
张小菇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回到了房间，外边李子兴派了几个衙役守着。张小菇的房间里，点着蜡烛，灯影憧憧，张小菇觉得有点累，就直接爬到了床上。正睡意朦胧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瞅见那角落中竟然有个人影！一直受惊吓的张小菇立刻没有了睡意，往那里自习看去，果然是有一个人，张小菇正犹豫着是要大喊救命，还是继续装睡，就听到那角落里传来了一个阴沉沙哑的声音。
“既然醒来了，就不要装睡了。”
张小菇支起上半身，被子挡着胸前，警惕地问道：“你是何人？”
“我没有恶意，否则你就不会有醒过来的机会。”说着，那坐在影子里的人将一个牌子扔给了张小菇。张小菇一看，上面是凤凰图案，并没有什么字迹，她下意识地想起了一个名字，遂问道：“凤字旗？”
“你是否有一个叫做秋平的朋友？”那人问道。
张小菇一愣，那不是秋心的表兄么？她自然认识，只不过也不怎么亲近罢了，若说起交情，也只是在临江府城来往过几次而已，难道是秋平派遣眼前这人来的？不可能，张小菇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秋平故人手眼通天，但是不可能指使得动凤字旗的人。那眼前这个家伙提起秋平又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套交情吧。
张小菇扬了扬眉毛，应道：“是，怎么？”
“你朋友托我来保护你。”那人说道，“我的名字是影子，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影子？真是装逼的名字呢。”张小菇心中暗自腹诽，他居然是秋平请来保护自己的，这让张小菇难免有些意外，她和秋平之间也没有多少交情，只不过和秋心感情甚好，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么？张小菇开口问道：“不知道是谁想要杀我？”
影子开口道：“你在太湖上发现的那一具尸体，是我凤字旗的人，他奉命去太湖上一座小岛调查，结果任务失败，不过看情形他应该是探查到了什么绝密的消息，否则不会遭到这么迅疾的追杀。我问你，你见到他的时候，他真的完全已经死了吗？有没有留下什么？”
张小菇摇头道：“我见到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不过看来某些人不怎么相信。”那个自称是影子的人沙哑道，“所以才会来灭口。”
“到底是什么秘密，这么重要？”张小菇问道。
“姑娘，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少问一些问题，对你有好处。”影子说道。
张小菇反驳道：“再对我没好处，难道还有比现在更坏的吗？我总要知道些什么。”
影子道：“你真是个喜欢坚持的人，不过我喜欢的坚持，所以我免费告诉你几句话。首先你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那岛上的秘密，其实不用查探，我也知道是关于什么的，只不过暴露在阳光下，对于谁都没有好处。江南看似太平，其实危机重重，也许没过多久，这里就会有一场大变故，无数人流离失所。这其中，也许就有你。”
张小菇说道：“我既然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秋平能请动阁下来保护我？”
影子冷笑说道：“帮个忙而已，我这个人最喜欢帮忙了。”
张小菇眉眼间多了一丝奇怪的笑意，柔声说道：“影子，其实你笑的时候，比你不笑的时候好看。”
影子一怔，过了半晌才道：“姑娘如此调戏在下，恐怕不好。”
张小菇婉娩一笑，说道：“影子先生难道还这么羞于人言么？”说着张小菇给自己披了一件外衣，然后又将床边的一支蜡烛点着。影子一动不动，看起来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不过想必一定很精彩。他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张管事，夜深了。”
“不管怎么说，我要多谢阁下。”张小菇说道。
影子摇了摇头，说道：“不用，要谢的话，你去谢秋平吧。”
“不知道秋公子现在在何处？”张小菇问道。
“已经去京城的路上了。”影子只回答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今夜你就在这里坐着么？”张小菇问道。
“放心，我不会偷看你洗澡什么的。”影子回了一句。
张小菇耸了耸肩，躺了下来，无所谓地说道：“要喝一杯茶么，旁边桌子上有茶壶茶碗，你可以自己倒。”
……
“秋大人，岛上已经找不到一个人了。”
同样是夜里，太湖上风平浪静，但是所有人的眼中满是森然的神情，他们所做的事情，自然不轻松。这是太湖上的一座小岛，看起来并不怎么大，上面郁郁葱葱有很多树木，还有一座建筑地十分秀丽的园子，还有一个很小的渡口，平日里小岛就通过这个渡口停靠行船。现在正是初夏，天黑的不是很早，到了晚上的时候，太湖上已经没有什么船了。说话的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他的身前，一个青衣女子肃然而立。这个女人，张小菇应当在苏州城外檀香寺见过一次，就是在檀香寺谋反一案中，曾经出场过的秋雁平。
凤字旗的秋雁平。
按着那个影子所说，张小菇所坐画舫捞上来的那一具尸体，是凤字旗的人，现在秋雁平出现在这里，其中的缘由，就很值得玩味了。
秋雁平抖了抖衣裳，她不是寻常女子，甚至也不是寻常男子比得上的人物，自有一番强人气度。手指摩擦这凤字旗中一方统领专有的戒指，她低头思索了片刻，然后往前走了几步，看着不远处的庄园，开口说道：“我们来的时间已经很快了，想不到他们比我们更快，是怕我们发现什么，你说，他们是怕我们发现什么？”
劲装男子应道：“他们怕的不是我们，是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哼！”秋雁平冷笑一声，说道，“世人皆知，我们是皇家鹰犬，可是我们今日所做的事情，却是出自沈阁老示意，你说，要是让皇帝陛下知道，会是个什么后果？”
“这个……”劲装男子神情一滞，犹豫道，“属下不知。”
“你当然不会知道。”秋雁平看了他一眼，叹息一声，往岛上庄园走去，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而说道：“岛上发现了什么没有？”
劲装男子应道：“正在找。”
“正在找？找什么？”秋雁平侧过头，冷笑着问道。
“自然是沈阁老让我们寻找的东西。”劲装男子答道。
“吴王谋反的证据么？”劲装男子没有想到秋雁平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秋雁平很是霸气地摆了摆手，让他别这么惊讶，微笑着继续说道：“我们凤字旗，什么时候以证据为行动的准则了？既然要证据，岛上没有，那我们便制造一些吧，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这当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却是容易掉脑袋的大事，劲装男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佩服这位上司的胆子了。难道说在凤字旗，权力总是和疯狂程度成正比的么？伪造谋反证据，这可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秋雁平似乎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摆了摆手说道：“你要长久在凤字旗呆下去，就要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男子问道。
秋雁平停下脚步，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很多时候，证据不重要，重要的是立场。”
“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话。”秋雁平又继续往里头走去，一面说道，“今晚在岛上过夜，明日进苏州城。”
“去苏州城做什么？”劲装男子问道。
“见谭玉伦。”秋雁平惜字如金，劲装男子也很识趣地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已经过了午夜，整个天空都开始飘荡起了乌云，那些乌云越来越浓，不时响起几声电闪雷鸣，到了下半夜的时候，只看见外边猛地亮了一下光，便听见一声巨大的雷鸣，再接着就是淅淅沥沥的雨打树叶和屋顶瓦片的声音了。突然而来的大雨让整个世界都拉上了一层帘子，到天空有了一丝微光，快要亮起来的时候，人们才恍然发觉，头顶的乌云已经分裂成了好几大团，雨已经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