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又闻杀机断弦声(二上)
张小菇在若雪身旁坐下来,满是抱歉的语气说道:“还没有,当时的场面很乱,官府的衙役和巡逻的士卒到来的时候,对面酒楼上的那个包间已经没有人在了,问了老板,也说听口音似乎是北边来的行商,但不过是吃一顿饭,不会留下什么身份印记。”
“如此说来,是找不到凶手了?”若雪咬了咬牙问道。
张小菇道:“也并非如此,那凶手的样子,很多人都见过了,官府已经绘制好了图样分发下去,四处关卡城门都已经按着图样搜检,相信很快就能得到一个结果了。”
若雪却对此并不怎么抱希望,兴味索然道:“张管事,您且去忙自己的吧。”
张小菇见她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点了点头,嘱咐了旁边负责照看的丫鬟几句,便离开了屋子。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的心情都不会高兴,张小菇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刺杀,心中暗自腹诽:“谁这么无聊啊,要刺杀也去找那些大人物啊,自己不过是个织造局管事,还是副的,杀我有什么用?”张小菇心中再怎么不高兴,对于事情的解决还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也许这个案子就没有解决的希望,单单刺杀一个张小菇,还不值得官府封锁全境,滴水不漏,然后四处缉拿,就算那样做能抓到人也要看运气而已。
但是张小菇的想法显然错了,因为在酒楼刺杀案发生之后两个时辰,消息就已经传来,找到了那个放弩箭的凶手。
张小菇被衙役带去了现场,之所以说是现场,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找到的是一具尸体。
这是一间没有什么香火的破庙,就在外城的东面,这座破庙已经被人买了下来,就等一个月后拆掉另外建一座佛堂。但是现在这里还是闲置中,只有两个老人家在看着破庙。就在方才,两个老人家照惯例进破庙中打扫巡视,结果突然闻到了一阵奇怪的血腥气味,找到源头,才发现里头一个屋中,躺着一具尸体,当即就向官府报案。结果经过多方辨认,还向若雪确认了一下,就是当日那个站在对面酒楼的那个年轻公子。
张小菇被允许走进破庙中,这里已经被官府的衙役占满了,那一间发现尸体的屋子,张巡小菇走进去一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地面上有很多干稻草,空气中则充斥着一种腐烂的味道和阴湿的感觉,特别难受。地上的尸体还在,不过上面盖了一层席子,时间过了不久,但是隐隐已经有些发臭。仵作已经检查过,这具尸体的死因是胸口被利器所贯穿,失血而死。
利器在破庙另外一间屋子中找到,是一把匕首,带着血迹。
张小菇问了一下情况,这一座破庙平时没有什么人,只有两个看这里的老头儿,但是他们也时常让一些人住进来,当然,是要收钱的。原本两个老人家赚点零花钱,平时也没有什么人指摘什么,这破庙的买主只跟他们说,在拆掉这里建佛堂的时候,破庙里不许住人。但是没有想到今天却出了事,这两个老头十分害怕,前来办案的知县老爷李子兴问什么,便回答什么。
苏州织造局这个衙门,是和苏州府府衙一个层次的,比起县衙还要高一级,再加上织造局在苏州城的超然地位,知县大人对于张小菇也是颇为照顾。张小菇和知县大人说了几句话之后,便问可还有继续追查下去的线索,知县大人摇了摇头,说道:“尸体上什么也没有发现,那两个老头也什么都不知道。”
张小菇皱了皱眉头,说道:“如此说来,是在这里灭口了,可是小女子无官无职,又无任何家世,谁要行如此暴烈之事,谋杀于我?”
知县李子兴年纪比较大了,按着他这个年纪,已经很难在官场上再进一步,对于他而言,也许稳妥地坚持到退休算是个不错的打算——这得不牵涉进任何官场上的风波才行。苏州城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富裕之地,不牵涉进风波何其难,因此李子兴出事难免总想要四面都要照顾到。
现在苏州城内除了这么一个大案,他自然知道这会成为政绩上的一个大污点,要想抹掉这个污点,就要尽快破案才行。
“不知道张管事在苏州城可有什么仇家?”李子兴问道。
“我一个小女子,能有什么仇家?”张小菇皱了皱眉头,说道,“难道是那些水贼?”
张小菇的事迹,这位知县大人也是略知一二的,听到她说水贼,李子兴摇了摇头,说道:“谭玉伦大人几次清剿,那些水贼头目躲起来还来不及,哪里还敢露头。”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一个书吏摸样的人走过来,对李子兴知县说道:“大人,查出来了,那一具尸体的身份。”
说着看了张小菇一眼,显然是不知道是否要当着她的面说。
李子兴道:“这位是织造局的张管事,刺杀便是针对她的,但说无妨。”
那书吏说道:“这死者是苏州府近日安置的北方来的流民,名叫赵安,原本是江淮一带居住的一个小秀才,后来家境败落,因为兵乱,仅剩的家财也一扫而光,被流民裹带着一路过了长江。后来被安置早了本府清平县,上面那些记录是他在登记的时候填写的,认识赵安的人说,赵安是同他们一起进苏州城来采买衣服大米的,结果却在来到苏州城内之后不见人影了,哪里都找不到,正要报官。”
因为官府对于安置的流民管理向来十分严格,几户人家分在一起,互相监视,如果有一人走失,其余人隐匿不报的话,会受连坐的处罚。
李子兴听罢,问道:“那几个同来的人在哪儿,本官要见他们。”
书吏道:“就在外面。”
“带他们进来。”李子兴下令道。
很快便有五六个庄稼汉摸样的大叔走了进来,看到知县大人就在眼前,他们都有一些畏惧,哆哆嗦嗦的样子。李子兴努力做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问道:“这屋子中的人你们认识?”
书吏找到他们,靠的是画像,那几个人说要看过尸体才知道,等席子打开,看过尸体的样貌之后,众人纷纷说道,这就是赵安没错。其中一人对李子兴说道:“这赵安平日里就不怎么和人往来,沉默寡言,但是因为他也是个读书人,乡里乡亲有什么要写字写信什么的,他都愿意帮忙,因此大家也会相互扶持一下。但没想到,这贼人到了府城却做出了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真是……真是……”
他说了半天“真是”,也没“真是”出什么来,李子兴已经打断了他的话,问道:“老汉,本官问你,这赵安平日可见过什么人,或者说和谁交往比较多一些?”
那人应道:“说来也有。”
“是谁?”
“就是傅员外!”
那人解释了一下,他所说的傅员外,是苏州府中的一个乡间地主,傅员外和这个赵安有往来,还是因为一件偶然的小事。原来傅员外为人是有名的抠门,傅员外的老爹过世了,需要有人来写悼文,结果找了找去,有人说,赵安也是个秀才,会写悼文,于是就找上了他。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赵安常常去傅员外的庄子里。
听完解释,李子兴知县和张小菇都皱起了眉头,其实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疑点,比如说属于禁器的弩弓是从何而来的,现在又在什么地方。这弩弓和当初三儿自制的那一把可是有天壤之别的,别说射程相差不止几倍,就说弩箭的做工,也是十分精细,不是随意防止的,很快能出自官库。
李子兴对张小菇说道:“本官要去一趟傅员外的庄子,张管事可先回去等候消息。”
张小菇拒绝道:“织造局命我来,若是对大人破案帮得上忙的,也好和织造局沟通联络,此案是对于织造局的挑衅,因此小女子恳请大人能够随行前往。”
张小菇都这么说了,李子兴也不愿推辞,就说道:“那好,我们即刻赶往傅员外的庄子,苏州府城还是要抓紧盯着。”后面这句话显然是对那个书吏说的。书吏点了点头,应了一句,张小菇随同着李子兴知县,还有十几个衙役,一同坐马车来到了苏州城外。
傅员外的庄子离苏州城还是有一些远的,出了城,天黑时候才赶到。
敲开了傅员外的庄子的大门,出来了几个哭啼啼的女子,见到官府来人,惊讶道:“怎么这才多会儿,官府就来人了?”
李子兴一听就不对,问道:“庄子发生何事了?”
为首的一个中年妇人哭道:“大人可要为我等做主啊,那奴才竟然弑主,杀了我家相公。”
傅员外……死了!
张小菇也怔了一怔,这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