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又闻杀机断弦声(一下)
第二天,罗邪就已经要做好出海回罗余国的打算了,张小菇也终于可以暂时放下这件事情了,生意上的事情已经谈妥,罗余国商团要采购的货物都已经采购好,只等罗邪离开苏州的时候装船随行。一大早,张小菇就来到了织造局中点卯,紧接着向司监大人交差,新语司监正忙着处理公文,看到张小菇来了,便道:“今日你休息一天,明日会有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办,还有送别罗余国商团,还要你继续去负责安排好,别缺了礼数。”
张小菇听到重要的事情几个字现在就有些忐忑,不过面上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只说道:“今儿个算是放假了?”
“也不能说放假了。”新语司监道,“你把这份东西带回去仔细看,若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张小菇点了点头,从新语手上接过那一本书籍一样的册子,看了一下封面,题目是《南洋诸国志》。正要告辞,又听到新语说道:“小菇,有件事情要提醒你一下。”
“请司监大人明言。”张小菇道。
新语说道:“昨日之事,不可传与旁人知晓。”
张小菇虽然不知道什么缘故,还是低头应道:“下属知道了。”
说完,张小菇告辞离开了进出司司监大人的屋子,她带着那一本书籍回到了自己寻常处理事务的房间,那里若雪和寒云已经在忙了,作为下属,她们似乎要比身为副管事的张小菇要更忙碌一些,虽然说他们是因为罗余国商团的事情,临时调来给张小菇作为下属的,不过一般情况是他们的下属身份会继续延续下去,成为张小菇用以依靠的心腹一类的人物。这是一间大屋子,当中是几人的书案,两旁则是一些架子,堆放着一些文册和书籍,还有一些处理公务要用到的物件。
张小菇开始翻看起那一本书籍,从书名就可以很明显看出来,这是一本介绍南洋诸国的书籍,封面上有完成的时间,刚好是十年前。一般来说,这样的时间说明这一本书其实是和介绍现在南洋诸国情形没有什么区别了,书中分为列国、人物两个部分,前面一部分是用来介绍南洋大小诸国的历史和恩怨,以及当地的地理和物产,后一部分“人物”,说的是在南洋近五十年来赫赫有名的人物,其中也有汉人海盗和垄断航线的大商人,也有南洋土著中的豪杰人物,甚至还有纵横海上的亡命徒,总之能跟南洋扯上关系的强悍人物,在这本书籍里都提及了。不过张小菇看完这些,还不清楚新语司监让她读这个是干什么。
直到翻到后面,张小菇才恍然大悟。
书籍的最后几页,只说的是近些年来,朝廷——其实主要指的是织造局——的生意,在南洋遇到的麻烦,还有面临的挑战和危机。原本近些年来,织造局在南洋丝绸和布匹一类的生意上一直是处于垄断地位的,往来南洋上的商船,很多都是和织造局有所关联的。但是因为最近大秦那边大战连连,往更西边的商路阻隔,所以连带着织造局的生意也大大降低。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新近南洋诸国很多都开始观望起来,因为一些西方商人也来到南洋,开始和天朝竞争丝织品的生意。近年来因为没有竞争者,织造局把价钱提的很高,南洋诸国很多都有些不满,不过却敢怒不敢言,西方商人一来,很多南洋诸国的商人就开始有了别的心思。
现在朝廷的水师都开始回港修整,在南洋的水师也不怎么多,不过就算有很多,他们也不可能为织造局这个半官半商的衙门修理那些国王和西方商人。
难道让我来处理这件事情?
张小菇想想就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自己不过是苏州织造局的副管事,这么低的级别,哪里管得了那么远,就算想负责,也根本什么都做不了。那新语司监把这本书交给自己,还让自己好好看,是什么意思呢?张小菇将书籍合上,然后闭着眼睛细细思索起来。在织造局呆的这些天,他对于织造局的运作规程,也有了很大的了解,不由想道:“难道要指派我去给谁当副手,来处理南洋商路的事情?”
不过转眼又想到,这个题目太大,肯定有更加具体的事务,这样干猜也猜不出什么来,还不如好好做功课。
除了新语司监给的这一本书籍,张小菇肯定要四处去找别的关于南洋的书籍和资料来看,这些功课新语司监虽然没有说,不过她肯定是要自己的做好,否则问起来,她被问得张口结舌,那就糟糕了。
张小菇正在想事情的时候,那边若雪因为前番的那些小心思惴惴不安,时常看着张小菇,见张小菇似乎从神思中醒过来,便开口问道:“张管事遇到了什么麻烦么?”
张小菇看了她们一眼,知道她们在担心什么,遂说道:“你们是打算此事了结之后另寻门路,还是继续在我的手下做事?”
这个问题还用回答么?织造局的潜规则,她们都十分清楚,哪里还敢三心二意,小心翼翼地应道:“自然是希望继续在张管事手下做事,张管事行事公正,我等十分拜服。”
张小菇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跟司监大人打个招呼。”
“多谢张管事。”若雪和寒云齐声应道。
张小菇想了想,又对她们说道:“你们也将这一本大书自习看看,今日要看完,然后寻一些相关的书籍和文册,送到我这里来。”
若雪已经点头道:“我这就去办。”
张小菇叫住了她:“不用着急,快中午了,我们去吃个饭,我请哦~!”
“哪敢劳张管事相请。”若雪连忙道,“还是属下请吧。”
“不用,不用。”张小菇笑道,“来,这几天也辛苦你们了,这一顿算是我的酬谢。”
张小菇没有给她们拒绝的机会,三人离开了织造局的衙门之后,直接找到了一家酒楼,是若雪选的地儿。小二带着他们进了包间,三人点好了酒菜,这是临着街的一个包间,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酒楼临着的人来人往的大街。
包间内的装饰十分素雅清净,墙壁是木制的,上面有十分精细的雕刻,花鸟图案。张小菇给自己的两位下属倒了两杯酒,笑着说道:“这几日虽然说陪着罗余国的王子吃吃喝喝,不过那毕竟是应酬,两位妹妹都没怎么吃好吧?若雪,寒云,我敬你们一杯。”
若雪和寒云都举起酒杯,正要说话,却忽然听到窗口有什么响动,转过头一看,却见大街对面的一座楼阁上,有个年轻公子正轻笑着看着这里。若雪看着皱了皱眉头,有了一丝不怎么好的感觉,总觉得那边的年轻公子有些奇怪——果然,那年轻公子见到若雪看过去,朝她笑了笑,然后从若雪看不到的地方拿出了一个黑乎乎的物事,往这边指过来!
这……是弩弓?!
弩弓在民间禁止使用,若雪没有见过实物,但是大抵的样子还是知道的,一见那年轻公子二话不说将弩弓指向这里,立刻就站起身来。只看到一点黑芒往这里飞来,若雪下意识喊道:“张管事小心!”说话间整个身体就已经向前挡去,挡去的时候,心思便有些后悔,果然,只感觉胸前一阵钻心的痛苦,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耳边模模糊糊听到张小菇和寒云的呼喊声。
张小菇没有看向窗外,他只看到若雪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往前好像跌到一样,撞向了她,紧接着“噗嗤”一声,若雪便倒在了桌子上,将一桌子的酒菜扫了出去,身上已经血流如注。上身一支弩箭,已经没入一半,可见力量巨大。若雪的手指指向窗外,弩箭也是来自窗外,张小菇往那个方向看过去,却什么人也没有看见,那个若雪见到的年轻公子已经不知所踪。张小菇的呼喊声惊来了酒楼的伙计和老板,一面是张小菇指挥着将若雪送去找大夫续命,一面张小菇让寒云留下来报官,还有说明情形。
另外找了酒楼的小二去织造局报信,不管怎么说,若雪是织造局的人。
光天化日之下,织造局的人在酒楼中遭袭,生死不知,何时苏州城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张小菇十分愤怒,织造局也十分愤怒,当听到消息之后,立刻发文苏州官府,苏州官府也不敢耽误,面对着这个自己的大金主,做了各种尽快破案的保证后,开始将酒楼附近封锁起来。城中巡逻的士卒不断来往,很少有杀人抢掠这样的恶劣案件发生,一旦发生了,也是亲民官要命大的污点。
酒楼的老板对此也只有叫苦不迭了,他也不敢多抱怨什么。
新语司监紧急召见了张小菇,详细问清楚了当时的情形。
张小菇说道:“从弩箭的方向来看,是对着我的,我这位属下救了我一命,请司监大人一定要救她啊!”
新语说道:“张管事不要忧心,大夫已经说了,那一支弩箭刚好和心口擦过,没有伤及要害,只不过要休养一阵子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张小菇说道:“属下十分愧疚,若是司监大人没有别的事情了,我要去看望看望若雪。”
新语点了点头道:“确实应该,你且去吧。”
张小菇告辞了新语,来到了若雪所在的疗伤处,给她治伤的是苏州城内有名的外伤大夫,当张小菇见到若雪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若雪脸色苍白,因为失血过多,眼神也有些散漫无神,有气无力的样子。张小菇问了一下大夫若雪的伤势,然后走到若雪身边,拉过她的手道谢:“若雪,这一次多谢你,好好养伤,大恩没齿难忘。”
若雪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往前一冲,帮她挡这一箭。
事实上,她也后悔过,不过现在后悔也无用,反正做都做了,只好给自己换多一些好处了。
若雪眼睛眨了眨,然后闭上,开口问道:“张管事,不知道凶手查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