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向人间梅花几处（一下）
这一日天气晴好，渐渐进入夏天，此间的天气就是如此，前段时间还有些春寒料峭的感觉，到此时就突然觉得夏天就到了眼前，天气也终于有了一丝炎热。不过和张小菇印象中的某个时空比起来，此间还是偏冷了一些。苏州城中依旧十分热闹，巡街的小贩商人来来往往，南来北往的客商也是络绎不绝，经过这繁华之地，难免要嬉游一番，青楼楚馆，自是不缺，那些戏台酒肆，更是比比皆是，富家子弟呼朋引伴，相邀一起，一掷千金，是常有的事情。
苏州内城热闹，外城要大上许多，热闹更是不缺，而且外城的热闹，因为达官贵人的府邸是在内城，因此还要更加有意思。苏州城外，附近有许多小镇子，和苏州城有官道相连，本朝数百年，本地的豪门大户，早已经占据了大片的土地，他们开辟了庄园，然后雇佣失地的农夫，成为他们的佃户，而他们的宅院则是建造在那些镇子上。
苏州府城在大运河和太湖边，水运十分便利，往南去就是杭州府，往北行船则可以直接到达金陵，不过这一段水路十分拥挤。站在渡口边看去，遮天蔽日的行船络绎不绝，本朝兴盛之地，大抵在江南，而江淮一带经过民乱之后，颇为凋敝，南来的流民，多再次安置，于是让本地的工场得到了许多低廉的劳力。
因此江淮的乱事并未给此间带来更多的麻烦，只不过繁华之中，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的事情，并非只是偶然可见，在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官府总是能保持很高的效率，将尸体拉出苏州城，然后找个地儿掩埋掉——如果没有人认领的话。
这些对于张小菇而言，是比较遥远的事情了，对于已经进入织造局的她而言，除非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否则一般都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了。织造局对于“自己人”向来是十分看顾，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对于进入这个官办衙门如此趋之若鹜的原因。今天张小菇带着若雪和寒云，来到了苏州城外，坐上马车，前往渡口去迎接来到苏州城的罗余国王子，以及商团。本来一国王子到来，出来迎接的，应该是进出司的副监大人，不过两位副监大人都不在城中，新语司监又另外有事情，所以就只有失礼了。
天朝上国自然有上国的样子，没有必要太过计较小国的想法，这是司监大人对张小菇说的话，不过这让张小菇有些拿不准该以什么态度和那罗余国人说话了。因为起得很早的缘故，一开始张小菇和下属两人都显得有些困，张小菇让若雪去买了一些早茶，趁着商团还没有来，在渡口茶棚中说起话来。
张小菇饮了一口茶，看着渡口外的水面上船来船往，还有许多搬运工将停泊在渡口的船上的货物运到货仓中，这个地方其实长出一些乱子，姑娘小姐们很少会到这里来。因此她们三人很明显就吸引了很多的目光，不过那些打小主意的人，看到了张小菇等人身上携带的织造局的木牌子，才又若无其事地走开。
“张管事，不知道商团什么时辰到，不如去码头打听一下？”若雪在经过昨天的事情之后，开始担心起自己的未来，抓住所有机会来修补和张小菇的关系。
张小菇摇了摇头，笑道：“不用了，我已经接到消息，就快到了。”
寒云也说道：“如此坐着也无趣，听说张管事是刚来苏州不久，不如我们去河边走走吧？”
张小菇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还要你们带路呀。”
河边有很多柳树，如今都已经十分青翠的颜色，河堤经过多年的修整，已经看起来十分漂亮了，这里离苏州府城很近，官府在这里也看得很紧，虽然常出乱子，但是都是一些小事而已，没有闹大。河堤上很少像张小菇等人一样闲着无聊走动走动的，远处拉船纤夫喊着号子走过来。张小菇开口问道：“难怪都说，靠近大江大河，或者大海的地方，都要比寻常府县繁华许多，毕竟太平数百年，积攒的财富惊人啊。若雪，寒云，你们在苏州多久了？”
若雪应道：“我是杭州人，十几年前，随家人迁居到苏州的，如今我说话，还带着些杭州口音呢！”
寒云也应道：“属下却是地地道道苏州人，只不过祖上也是来自于北边呢！”
“苏州外地迁入的人很多嘛！”张小菇笑着说道，“我娘亲以前就是苏州人。”
“听说张管事是从临江府来？”寒云问道。
张小菇点了点头，应道：“确实，临江府繁华虽不如此地，不过也是一个安平之地，只不过我短时间是不可能回去了。”
几人说着话，时间也过得很快，水面上便来了一艘挂着罗余国旗帜的商船，张小菇和若雪寒云两个连忙前往渡口迎接。渡口人很多，上下船的人和货物，分别沿着几条通道进进出出，张小菇和两名下属也不得不排队，来到渡口上专门给接人的人等候的地方。罗余国的商船并不是很大，在渡口停下来之后，从上面陆陆续续下来好几十人，这些人有一半都是仆从，真正需要迎接的是接近二十个的罗余国贵族，包括王子罗邪在内。
罗邪不是第一次来上国了，虽然苏州还是初次过来，不过对于织造局接待的方式已经十分了解了。张小菇等人自然不会举个“欢迎罗余国商团到访”的牌子，举了的话织造局的上司大约还要怪她有损本朝形象什么的。所以当罗邪等人走过来的时候，张小菇只是带着下属来到了他们面前，笑着问道：“请问哪位是罗邪王子？”
一个面色黑红的大汉应道：“王子稍后就下船，不知阁下是织造局的哪位？”
海外之地仰慕天朝文明，说话也故意学得文邹邹的，虽很惹人笑谈，不过张小菇却能感觉到，眼前这个身形粗莽的家伙，其实还是有一些和善的感觉的。大汉说完之后，就看见一个穿着和本朝富家子弟毫无二致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年轻人朝大汉笑着说道：“黑塔，我早就说过，织造局会有人来接的，不用怕什么人生地不熟。”
“在下罗邪，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黑塔就是那个大汉的名字，似乎和罗邪王子的关系十分亲近，要么是仆人，要么就是在罗余国的朋友一类。张小菇笑着将自己的名字报了出来，然后又说了一下若雪和寒云的名字，道：“王子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或者遇到什么麻烦，找到我这两位下属或者我都是一样的。”
罗邪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在这里哪儿能遇到什么麻烦，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回去再说吧！”
不得不说，罗邪还真是有自来熟的本事，很快就好像自己是主人一样了。
那叫做黑塔的大汉也有些憨厚的样子说道：“二王子，今年就要去拜访这里织造局的几位主事么？”
罗邪摇了摇头，道：“不急，不急。”说着又对张小菇说道：“张管事，请带路吧。”
张小菇笑着点了点头，早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当然，马车只有一辆，带着罗邪和名叫黑塔的大汉，其余人由若雪带领前往住的地方。经过罗邪的解释，张小菇终于知道了那个大汉的身份，原来是看着随罗邪长大侍卫。罗余国的规矩，是每一个王子，都可以有一个侍卫队，但是罗邪显然没有都带过来。
马车很大，所以做了三个人也不觉得拥挤，张小菇笑着说道：“罗邪公子，难得来苏州一次，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呢？”
罗邪也没有急着谈生意的打算，他靠着马车车厢说道：“只听说苏州美人多，以前一直不信，今日看到张管事，才知道此言不虚啊，哈哈。”
张小菇笑了笑，说道：“罗邪公子谬赞了，南国地产富饶，可不只有美人而已。”
“张管事说来听听。”罗邪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张小菇对苏州也不熟悉，不过好在已经安排好了罗余国商团的行程，因此也说得十分有条理，苏州的名胜古迹，还有一些玩乐的场所，戏台酒肆，只是没有提及什么时候开始谈生意，似乎这只是附加的小事。
也没过多久，马车便到了预定好的酒楼，张小菇和老板说了一声，便领着罗邪和黑塔看了一下他们的住处，在两位表示满意之后，又说道：“今日，两位舟车劳顿，不如先休息一会儿，稍后小女子预定好了接风酒宴，还请两位不要客气啊！”
罗邪自然是十分高兴，一年之中，难得来上国一次，不好好玩了一番怎么能行，不过一路来确实十分劳累。他的住处便有专门洗澡的浴室，洗净一身尘土之后，便和黑塔召集一同来到苏州的商团下属，说了几句话，大意就是待会有一场酒宴，嘱咐不许丢了罗余国的脸面。
张小菇也重新嘱咐了一下两个下属，因为是欢迎罗余国商团的接风宴，所以罗余国商团除了仆人之外，十余人都会参加，而进出司的新语司监，也会赶来参加接风宴。
地点就在这一家月阁酒楼的二层包厢中，隔着一层帘子，有一个弹奏着琵琶的姑娘，而房间中间，则是众人围坐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宾主之分，这也是罗邪临时要求的，说是要以示亲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