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何时飞花羡美人(二上)
话音落下,原本躺着的女子突然睁开眼睛,将张小菇扯了下来,张小菇一不小心,也跟着跌入了温泉中。只听扑通一声,衣服便已经湿透了,张小菇不是个旱鸭子,可一落入水中,还是惊慌失措了一会儿。等她重新掌握平衡,一只手已经扼住了张小菇的喉咙,女子清冷地声音道:“你是女人?”
张小菇心中一惊,不知道她是如何发觉的,便笑到你:“姑娘莫不是看上我了?”
此时张小菇身体靠在女子的上面,背对着女子,仰着头,玉面狐狸依旧赤身裸体,将张小菇一推,又猛地一拉张小菇的右手,张小菇便随之转过身来,玉面狐狸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一把匕首已经刺了上来。然而,就在此时,玉面狐狸的动作却忽然停了下来。浴池上的灯光虽然昏暗,但是比起当然夜晚树林中自然是明亮许多,玉面狐狸也能清楚地看到张小菇的脸。虽说张小菇可以化妆之下,这张脸虽说清秀些,很符合翩翩公子的形象,但遮掩了喉结之后还算像个男人。但调进浴池中,画的妆立刻洗掉了大半,这张脸也更加清楚。玉面狐狸怔了一怔,张小菇趁机在浴池中往后退了几步,脱开了玉面狐狸的掌控。
啪!啪!啪!
门外有人鼓起了掌,门打开了,白狐狸走了进来,看着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张小菇,微笑着说道:“我的好女儿,你不是说一旦负心人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变要亲手杀了她么?怎么,此时反倒舍不得了?”
“不用你管。”玉面狐狸冷哼一声,又道,“况且,她也不是那个负心人!”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我看她晚上的时候偷偷潜进来,若非没有目的,怎么会胆子这么大?我看目的就是要找你吧?缘儿,你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相像之人吗?”白狐狸走到浴池边,微笑着说道:“就算不是那个负心人,也一定和那个负心人有关系。”
玉面狐狸神情复杂地看了张小菇一眼,道:“那又如何,娘,你不是也在找她么?”
“我是在找她,所以啊,我才替我的好女儿担心。”
“我想你们是误会了。”张小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我可不认识两位。”这个时候,张小菇可没有一点想笑的意思,只是心想这对母女还真是极品,看那玉面狐狸应当已经看出来自己是女儿身,便高声说道:“我是女扮男装,是一个女子,又怎么回事这姑娘的负心人?”
“哼,女儿的负心人,便就是一个女子!”白狐狸冷笑道。
“啊?”
百合?蕾丝边?张小菇心中一愣,不由想到这个荒唐的可能,而且看这样子,和自己长得相像的那个“负心人”,恐怕负地不仅有那个玉面狐狸,还有玉面狐狸的娘。这该如何是好?张小菇心中转瞬之间想了许多脱身的办法,但都立刻一一否决了,咳嗽了一声,保持镇定说道:“我从未见过两位,有哪里来的负心一说?只怕真是有个与我相像的人,夫人,小姐,这样谈话多有不妥,不如让我起身来换身衣裳,再与两位谈谈?”
白狐狸没有理会张小菇,而是转过头对着玉面狐狸说道:“果然,我的女儿,你还放不下她。”
“没有。”玉面狐狸扭过头。
“你少骗自己了。”白狐狸道,“不然,你拿起你手中的匕首,杀了她!”
玉面狐狸猛然抬头,看向白狐狸:“娘,你自己就不能动手么?”
“只怕你嘴上说不,心里却舍不得。”话音落下,白狐狸却忽然从袖中落下一把匕首,扔向张小菇。玉面狐狸在水中一动,将那匕首截下,搅动一池春水,腾起的雾气中,两人的脸都开始变得有些模糊。白狐狸笑道:“既然舍得,为什么拦我杀她?”
玉面狐狸冷哼道:“不用你管。”说着扯下木榻上的衣衫从浴池中起来,将张小菇拉上,身上裹着红衣,分外妖娆道:“她的命,在我手中留着,你要拿,先问过我。”
白狐狸进来的时候门没有关牢,便有寒意从屋子外透进来,张小菇有些觉得寒冷。
……
……
这已经是后半夜了吧?即使是春天,这样的夜晚也是有些冷的,玉面狐狸却是穿着单衫,怀中抱着那把匕首,扶着栏杆,面对着眼前的这一片竹林。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云,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星星,风吹过竹林,簌簌响动。张小菇摸了摸自己昏沉沉的头,站起身来,正好可以看到玉面狐狸的背影。
张小菇觉得有些虚弱,只记得自己似乎刚刚晕了过去,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换成了女装,那件束胸也已经不见了,内里穿的小衣似乎也已经换了。玉面狐狸把她打晕的,此时却有些不管她的样子,张小菇心中忐忑。玉面狐狸似乎在想事情,张小菇沉吟了一下,还是说道:“看起来你们真的认错了人。”
玉面狐狸没有说话,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转过身对张小菇说道:“你身上的有一块胎记,和她一模一样,不管你是不是她,我都要留下你。”
张小菇道:“这样阁下恐怕不好跟黑风寨交代吧?”
“黑风寨?哈哈,黑风寨算个什么东西。”玉面狐狸不屑道,“况且,你也不是黑风寨的人,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是那个双腿残废的男人的女儿吧?”
张小菇心中一惊,不知道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被这玉面狐狸发现了,便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声音虽然变了许多,不过我还是听得出来的,难怪我听着觉得眼熟,想必你是来找你的爹吧?”
“你知道?”张小菇道,“那你还留着我在这里?”
玉面狐狸猛然转过头,盯着张小菇的眼睛道:“有一个女子,姓张,唤作越秋,不知道你是否认识?”
“我虽然也姓张,却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张小菇老老实实答道。
玉面狐狸在张小菇边上坐了下来,口中说道:“从前有一个女子,也如你一般,来到了小岛上。她叫做越秋,其实也就是几年前的事情,只是有一天忽然消失了,就像她突然而来一样,我翻遍了整座小岛,又派人去四处寻找,也依然没有能够找到她。天下的男子,我能看得上眼的,并没有几个,但我讨厌他们,有一次我在秋泽外遇见一个算命的老先生,求了一卦,他说我是与天争命之人,后来,我把他杀了。我原来是一座大宅院中的小妾,但我讨厌那个地方,我不喜欢争宠,因为那些软骨头的男人,我恨不能踢他们一脚,这世上污浊,大多是他们一手制造出来,凭什么,凭什么让我来承担?”
听她的语气,似乎与那白狐狸并非亲生母女,而且,内里似乎还有更深的秘密,关于这岛上水寨的来历。
张小菇轻声道:“所以你来了这里?”
玉面狐狸笑道:“其实我很想杀了你,因为你让我想起了她,越秋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依靠的女子。”
张小菇笑道:“但是你没有这么做。”
玉面狐狸沉吟片刻,忽然道:“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没有我的话,任何地方不许随意走动。”说着,一只手轻轻抚过张小菇的面颊,神情复杂道:“不要逼我对你动手,我娘不是一个好人,不要逼我,你们都不要逼我。”
张小菇不理会她有些絮叨的奇怪言谈,盯着她的眼睛道:“我爹呢?”
“我暂时还不能让你看到他,你爹对我有些用处。”具体她有什么用处,无非是明日的喜宴,张小菇不知道她们到底是什么打算,只能对玉面狐狸说道:“我们与你往日无仇,但你倘若要还我爹,须得过我这一关。”
“你?”玉面狐狸嗤笑道,“你也要你有这个本事。”
玉面狐狸离开了,张小菇刚走到栏杆边,便听见有两个女子客气地请自己进去,张小菇还不明白这水寨到底是打算拿自己爹爹干什么,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为掺和进水寨之中两位主人的往日情仇之中,心中也是不已。此时已经后半夜,岛上也是一片寂静,张小菇观察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这应当还是岛上的一个宅院,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位置。栏杆边是一个浅浅的水洼,长满水草,只有几步宽,水洼那一边则是一条看起来并不明显的小路,围绕着院子一直到门口。张小菇此时所在的屋子,往门口走,还隔着三道门,出口大门紧闭,有两个水寨的水匪看守着这里。
这里大约也是玉面狐狸的住处,张小菇看了看房间,很精致的装扮,和那些落魄山贼比起来,简直不像是水匪所能有的样子,墙壁上挂着一幅女子的肖像画,张小菇看后也是一惊,这和自己果然有几分相像。
屋子并不大,靠着栏杆是一个两米宽的小门,门上有帘子可以放下来,里边则是一个暖榻,被褥都是十分暖和的。另一边则是一个小书房,小书房里有一个书架,书架上边都是一些时人的文集诗抄。桌子上还有几张宣纸,还有一些写过的,张小菇走到这里,也没有人拦着她,看了看案上的东西,拿起纸。
上头写着一行小诗:
“去岁流萤灯下死,今朝魂梦水中沉。长帆尽随流波去,何时飞花羡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