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何时飞花羡美人（一下）
仅从外表来看，这个绰号为“白狐狸”的中年妇人，其实年纪更像是只有三十岁上下，正是风韵极佳的时候，不过简简单单穿着一件素布花纹裙，头上梳着桃山髻，脸上看不到多少岁月的痕迹，依旧十分让男人忍不住亲近。两只手雪白而修长，手中正拿着一把梳子，不是梳头，而是轻轻抚摸着，仿佛手中的是情郎的手一般。坐在她的青纱帐里，张小菇其实看得并不算十分真切，只觉得这水寨虎狼之地，竟然还有一个娇弱女子为主的地方，实在是很令人惊奇的事情，这也证明了秋泽的两只狐狸手段的厉害。
张小菇走进屋子来的时候，那中年妇人转过头，目光离开了铜镜，看向她，忽然笑道：“你是黑风寨的人？”
张小菇道：“似乎岛上的人已经问过许多次了。”
白狐狸失笑一声，她盈盈站起，温婉道：“你看起来有些惊讶？”
“夫人的美貌，恐怕足以让任何初次见到的男子惊讶。”张小菇拿捏着腔调说道，学男人说话也算是张小菇的天赋，只是比起男子的声音，她的音调还是显得有些细而且温柔，不过这个时候倒也十分应景，她微笑着说道：“不知道夫人找在下来，有是有什么事呢？”
“这长夜漫漫，难免有些无聊，于是便想找人来聊聊，莫非阁下不怎么喜欢？若是如此，便请回吧，我水寨还不至于对付一个请来的宾客。”白狐狸言语哀怨道。
张小菇看了她一眼，笑道：“夫人说笑了，倘若知道寨主如此美貌万分，在下纵使抢也要把来岛上的请柬给抢过来。见到寨主，在下已经是死而无怨。”
“真是个花花肠子的家伙，嘴挺甜儿的。”白狐狸笑了起来，他撩起青纱帐，站起来，走到张小菇不远处，细细打量着张小菇，似乎是想看出些什么来。张小菇也是抬起头，眉眼间多了一丝淡然，微笑着说道：“夫人这可就误会了，我既然敢来岛上，自然就不会是为了专程来夸奖一下夫人。”
“你莫非不知道黑风寨和我岛上水寨的恩怨？”白狐狸似笑非笑着说道，“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怕？”
“自然是怕，不过夫人雅量，自然不会跟我这样一个小卒子置气。”张小菇说道。
白狐狸道：“你还是第一个称我夫人而不是寨主的。”
“夫人若不是水寨寨主，必定也是要艳冠江南，惹来许多附庸风雅的文人士子了。”张小菇道。
白狐狸摇了摇头，说道：“我的名声可不太好。”
张小菇笑道：“名声又不能当饭吃。”
“这句话我听着喜欢。”白狐狸深深看了张小菇一眼，又回到了里屋坐下来。里屋看起来也要精致些，左手边是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上零零散散很多物件，中间还有一个烧火的炉子，张小菇隔了几米远也能感觉到一些热气儿。里头的床架子是木雕的饮酒行乐图，人物花鸟树木栩栩如生，想来价值不菲。白狐狸手中还抱着一个小暖炉，很是精致，仅在这里，似乎看不出来，这竟是一个贼窝之中。白狐狸沉默了片刻，又对张小菇说道：“想必你也疑心，我叫你来是为何事。”
张小菇道：“夫人请讲。”
白狐狸道：“一来呢，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张小菇奇道，“这怎么说？”
白狐狸解释道：“黑风寨与我水寨宿怨很深，方圆百八十里没有不知道的，你自然也该清楚，竟然还敢拿着请柬来，我自然十分好奇，你究竟是个傻子呢？还是别有什么打算。所以特别请你过来一见，我白狐狸在这水寨也已经呆了许多年了，自从当年家中遭逢大变，便再也没有离开过秋泽，我知道你看我觉得奇怪，一个水寨寨主，还一副良家女子的打扮，我只是不愿轻贱自己罢了。”
张小菇心想说你若是不愿轻贱自己，干嘛还让你女儿绑了我的父亲，来这和你成亲？这话当面自然不可能问出来，于是她只好继续保持沉默。白狐狸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接着说道：“这二来呢，却是因为有事相求。”
张小菇笑了起来：“夫人有什么事情还需要在下帮忙的？前来参加喜宴的宾客豪杰众多，能帮得上夫人的，怎么也轮不到我吧？”
白狐狸笑道：“其实也不算什么难事。”
张小菇眨了眨眼睛，道：“愿闻其详。”
白狐狸轻声说道：“阁下见过小女没有？”
张小菇听到这句先是一怔，随即想道，这是要弄哪儿样啊？当下也不好说什么，自然回答说见过了，同样也跟着称赞了几句。女子从来爱听甜言蜜语，不会有人喜欢别人说自己是丑八怪，但说的是白狐狸的女儿，白狐狸神情却有些奇怪了，她叹息一声，说道：“既然觉得好，那我将小女许配给阁下，不知道阁下是否愿意呢？”
张小菇差点立刻倒在地上，这……这真是……张小菇找不到什么形容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张小菇心想道吗，这母女两还真是极品，一个路上随便找了一个男人，还是腿脚有疾病的男人待会水寨给自己的娘亲做丈夫，一个则是大半夜找到有宿怨的黑风寨的人来，说要将女儿许配过去。倘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怎么说也是有些喜剧的感觉，但这事情摊到自己身上，张小菇就笑不出来了。不仅笑不出来，恨不能还要上前不淑女一把，揍她两拳。
见张小菇久久不回答，白狐狸笑道：“夜色尚好，公子何不在后院走走？”
“呃，这不好吧？”张小菇犹豫道。
“呵呵。”白狐狸站起身，走到张小菇的面前，将玉手轻轻放在张小菇的肩头，笑着说道，“人都被我支开了。”
张小菇怔道：“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白狐狸妩媚道，“才子佳人，不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么？”
说着，有高声说道：“来人，送这位公子去后院！”
我这倒是成了公子了，张小菇心中无奈苦笑，后院其实就和这里隔了一度院墙，有一座小门同往里面，张小菇刚才来查探的时候并未能进去。里头有一小片竹林，地面是那种很松软的突然，泥土很是沾鞋，所以一前一后，张小菇都只走在中间的石子小路上。后院没什么好看的，竹林里就只有一间屋子，等到了这里，那个带张小菇进来的人匆匆离开了，也没跟张小菇说什么。张小菇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就看到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张小菇不由暗暗说道：“到底怎么回事？”张小菇犹豫了一下，返身回去估计是不可能了，往里头走去。竹林内的那一间屋子亮着温暖的灯光，十分安静，外边什么人也没有，张小菇走到那屋子门外。
“什么味道？”张小菇闻了闻，是女子身上的香粉味道。
门里面没有关上，张小菇走到那里，往屋子里头看去。屋子里竟然往外透着热气儿，张小菇心中纳罕，再仔细一看，屋子里竟然还有一个小池子，却是一个温泉。张小菇微微张开了嘴巴，不是因为这个温泉，而是因为温泉里躺着一个女子，赤身的女子。
这个女子，正是那位“玉面狐狸”，绑走张小菇父亲张有的那个蒙面女子，白狐狸的女儿。从张小菇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那女子纤细玲珑的身躯，透着朦胧的水雾，更添几分魅惑的感觉。只要是一个男子，一个正常的男子，只要看到眼前的场景，就算是和尚也该怦然心动。“玉面狐狸”着实是大美人一个，只可惜……只可惜张小菇是个女人！
张小菇一下子明白了那白狐狸的打算，这是要卖女儿呀？
难道她们有什么矛盾？以至于用这种办法来报复……只是这也未免太狠了点吧？张小菇此时也有些纠结，此时她要真是个男子也就罢了，或者直接上了，或者直接怂了，都无所谓，可问题是——她张小菇不仅是女子，而且是偷偷拿着黑风寨的请柬进来的，而且还是来救人的，这要是被发现了异常，可就悲剧了。
闪身进了屋子里，浴池里头的女子似乎已经昏迷过去，玉面狐狸看起来并不像当着众人时候的那样刚强，十分柔弱可怜的样子。
张小菇打量了一下这个屋子，有一个门通往里边，这里就是很简单的一个浴池，靠着门这一边没有窗户，或者说整个屋子都没有窗户，有一扇屏风，屏风前是一个架子，上面有一些女子穿的衣服。在浴池大的另一边，则是一个木榻，木榻上有锦被和披风。张小菇沿着浴池转了一圈，那玉面狐狸果然是混过去了，脸色绯红，说不定还没下了药。
有必要这么狠吗？对自己的女儿，莫非是报复？
张小菇看了看周围，肯定有人在监视自己，就是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这可真是难办了，白狐狸那妇人肯定是想让自己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可张小菇一看自己，这是想生米煮成熟饭也没那条件呀。
张小菇走到门口往外边看了一下，还是没有人，肯定都被赶走了。
玉面狐狸还没有要醒来的样子，只是微微呻吟着，张小菇走到她头靠着的地方，碰了碰她的脸。
没有反应，张小菇站起来，似笑非笑道：“如此良宵佳景，姑娘你还要装睡下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