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看星天惊寒鸦(一下)
果然,没有等多久,就看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往这边过来,数了数,正好三个,其中一个张小菇还记得,正是那个来修马车的木匠。这三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把朴刀,凶神恶煞。张有紧张道:“看来打得是杀人劫财的主意,我们先藏起来。”
那几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其中一人低声道:“刘头儿,果真就在这里?”
被喊做刘头儿的正是那个木匠,刘头儿冷笑道:“我在那马车上做了些手脚,还让人盯着呢,他们肯定还在这里,快找找,那两辆马车沉得很,肯定带了不少好东西!”
三人沿着马车留下来的痕迹,一路找进了树林,很快,便有一人说道:“找到了!”
几个人都飞快跑了过去,刘头儿喊道:“小心点,那几个人一定就藏在边上。”
“找出他们来,一不做,二不休,免得找到官府的人闹出麻烦。”
“他们见过我的脸。”刘头儿狠狠说道:“我已经在官府有过案底了,不能进衙门大堂。我拍了两个兄弟在前边道上守着,先把他们干了。”
就在说话间吗,前方不远处忽然响起了大喝声和惊叫声,刘头儿喊道:“过去看看!”
一连串的脚步声在树林中响起,等刘头儿走到那里一看,却是猛然停住了脚步,这里已经有人在对峙着。张小菇和三儿挡在张有的前面,张有显然受伤了,肩膀上血流不止,还有两个人正是刘头儿派出去的两个人,都受了伤,死死盯着站在树边的三儿。还有一伙人,却是一个蒙面女子为首,看到刘头儿来了,便开口笑道:“木匠,怎么?又有生意了?”
刘头儿神情阴冷,道:“狐狸,你这有点捞过界了吧?”
“我只是路过,你想干什么,我可没拦着你。”那被唤作“狐狸”的蒙面女子干笑道。
“哼哼,你们明火执仗的,是要把官府的人引来么?”
蒙面女子娇滴滴道:“老娘也不是第一天进山了,这些话,还要你教我?”
虽说声音很妩媚,但言语中却是分外阴寒,两家若说是没有什么旧怨,恐怕连另一边的张小菇等人都不会相信。
“那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刘头儿盯着蒙面女子道。
“老娘无聊了,找你个人回水寨去玩,不行啊?”
刘头儿冷笑道:“当然行,只不过,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怎样没人搭理你,只不过别挡了咱们的财路,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刘头儿这边儿把狠话放出来,却听蒙面女子那边笑道:“笑话,这地界上,还没有老娘怕的东西,就是那官府的老爷们来,一样得舔我的脚丫子,求饶命!”
刘头儿思量片刻,见眼前这位是铁了心不让自己如愿了,狠狠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念着往日情分,送你一起上路了,弟兄们,并肩子上!”
话音还未落下,厮杀便已经起来,首先是那蒙面女子一方,紧接着刘头儿和他那几个盗匪也一起动手,顿时间就有人惨叫着倒地。那蒙面女子身姿轻盈,手段却是十分狠辣,手中握着一把两尺长的短刺,招招致命。蒙面女子不过带了三个人,但显然武艺高强,转眼间便将刘头儿几人刺倒在地。眼见沾着血儿短刺就顶在脖子上,木匠刘头儿立刻服软道:“饶命,我与你爹可是有过命的交情,你不能杀我……”话还未说完,蒙面女子便已经将短刺送进他的脖子里,转眼间血流如注。
张小菇有些被吓到,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多死人,今晚的血腥味足够让她心惊胆战好一阵日子了,三儿非常紧张地盯着那蒙面女子,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打算。
蒙面女子冷笑一声道:“不自量力!”
跟着蒙面女子的一个黑衣人上前说道:“狐狸大姐,这木匠虽然没什么厉害,可他在这片地界上关系很多,回去恐怕寨主不好交代。”
蒙面女子冷哼一声道:“放心吧,娘早就对这木匠很不满了,我杀了他,娘只会很高兴。”
“至于这几个——”蒙面女子笑着说道,“不如一起杀了吧?”
张小菇心中一紧,跟着蒙面女子的黑衣人也不避讳当着他们的面说话,又道:“杀了自然是好,只不过寨主有严令,听闻近来的苏州守备很是厉害,要我们收敛一些。”
“哼,娘真是没胆气。”蒙面女子嘟囔了一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恶作剧的神采,突然径自走到张小菇和三儿的跟前,透过他们瞧了张有一会儿,笑道:“谁说我要杀他们了,唉唉,人家可是看着娘亲每日每夜孤单寂寞,心中很是不忍呢,所以出水寨给娘找一位压寨汉子的,看,这我不是找到了吗?”
这一来不仅张小菇惊得说不出话来,跟着蒙面女子的几人也被吓得不轻,正要说话,却听蒙面女子狠声道:“娘一定会感激我的。”
刚一说完,那蒙面女子便突然动手,先是制住了近旁的张小菇,然后躲过了三儿的一刀,一闪身又松开张小菇将张有制住了,短刺横在张有的脖子上,三儿立刻喊道:“住手!”
“我可没有要杀人的意思。”蒙面女子娇笑道,“借你们爹爹一用。”
说完,也不管张小菇和三儿如何,便带着手下往山上退去。
张小菇和三儿只要稍微一动,蒙面女子便用短刺威胁杀掉张有,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蒙面女子退去。
张小菇和三儿焦急万分,只等天亮,巡逻的守备士卒一发现他们,便上前将昨夜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士卒带着他们去见了巡逻小队的队正,是一个姓王的中年男人,长着络腮胡子,一脸粗犷,很像是北方人。王队正在张小菇和三儿的带领下,去看了昨日出现意外的几个地方,包括那个木匠是如何喊来的,王队正都详细问了一遍。来到张家藏马车的地方,幸好蒙面女子那一伙对财物没有什么兴趣,有兴趣的木匠那一伙强盗却都被蒙面女子和她手下杀死了。
张小菇不知道该感谢那蒙面女子还是恨她了,王队正看起来,对那些人都很了解,而且为人也很和善的样子,对张小菇和三儿说道:“你们两姐弟,幸好是碰上我,这里可不太平……”这句话的意思,莫非是官军也有看到两姐弟带着一身家当下黑手的?张小菇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王队正又道:“按你说的,我应该知道那个木匠是谁,附近的盗匪都认识,姓刘,原来是牢里的死囚,后来逃出大牢,这方圆百八十里,消息最是灵敏,因此虽然势力不大,但是和很多山贼强盗头目有往来,也很难抓住——却想不到在这里死了。”
“那……那个被木匠喊做‘狐狸’的是谁?”这才是张小菇最关心的,毕竟父亲被抓去了,生死未卜。
王队正想了想,说道:“莫非是那个‘玉面狐狸’?”
“玉面狐狸?”
“姑娘有所不知。”王队正耐心解释道,“这附近有一处沼泽地,名叫秋泽,有水道通往太湖,那里地形复杂,很容易迷路,盘踞了好几伙水匪,经常去抢掠太湖上经过的货船。其中最厉害的一伙,自称‘替天行道’,为首的是一个绰号叫白狐狸的妇人,她原本也是本地寻常人家女子,后来因为家中惹上官司,家破人亡,孤身进了水寨,后来有了一个女儿,就叫做‘玉面狐狸’,听说样子极美,只是心肠狠毒,手段比她娘还要狠。”
这话听得张小菇心中一紧,不由哀求道:“求官军尽快救救我爹。”
王队正脸色变了又变,无奈道:“我手下十来人,根本进不得秋泽。”
这话是实话,但说出来并不怎么好听,张小菇神情黯然,心中却想道,“总得先打听了爹爹如何了再说。”便对王队正说道:“但求官军能想法子打探一下我爹的消息,小女子感激不尽,奴家虽说身无长物,不过也有一些银两,若有消息,定当酬谢。”
王队正道:“实话说,姑娘别怪我直,若是有心你的钱财,只怕我等也少不得做一回贼人了。”
张小菇咬了咬牙,说道:“既然如此,还是多谢队正帮忙。”说着,取出一些银两送到队正手上,又道,“几位辛苦了,这些算是辛苦钱吧。”王队正苦笑道:“不用了,盗匪横行,这是我等的失职,哪里还有脸面收你的东西。不过你们赶路要更小心才是,倘若要救你的爹爹,可以去找苏州守备谭大人,兴许有一丝希望。”
说着王队正将一张布告给她,并道:“这是守备大人的悬赏令,拿着这个只要说有贼人的消息,都可以直接见到守备大人。”
张小菇点了点头,又再三谢了王队正。
王队正离去后,三儿不忿道:“这些巡逻的士卒,也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
“话不能这么说。”张小菇教训道,“他们人少力单,我看苏州这里并不太平,他们能管好自己就算不错了。”
“话虽这么说,可我们该怎么办?”三儿问道。
“要先把爹爹如何了探查清楚,三儿,你拿着这张布告去找守备大人,我去秋泽外查探一下。”张小菇很快做出了决定。
三儿不同意:“二姐,还是我去查探吧,秋泽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