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一夜冬来又小雪(一下)
十二月初三,十二月初四,张小菇心中思虑着刘家的事情,有些心神不宁,秋心自然也看出来了,但问张小菇时,张小菇也没有多说——毕竟秋心已经帮过她张家许多,这还没影子的事情,犯不着让秋心再为她们一同烦心。
就在十二月初五,前一夜吹了一晚上的大风,刮得窗外的树木作响,等天亮之前,张小菇迷迷糊糊中醒来,便看到窗外有什么声响,原来下起了冻雨。屋子里很寒冷,张小菇看了一眼暖炉,木炭的火已经熄灭了,只留下一堆灰烬。搓了搓手,张小菇打了个哈欠,又爬到床上,眼睛却睁着,看着窗外。
窗户自然是紧紧关着的,透着那几乎透不过光亮的窗纸,外边的冻雨似乎也开始越下越小,紧接着,不知道哪里听到一声“下雪了!”,张小菇猛然裹着被子跳起来,打开窗户,看外面已经飘起来大片大片的雪花。不似北方,江南人对于下雪总是有一种天然的痴好,张小菇也不例外,直到雪飘进来,张小菇感觉到脸上冰凉一片,才又把窗户又关上。
下雪了啊。
张小菇重新裹着被子躺下,等第二天醒来,时间是十二月初五,张小菇带着些期待打开窗户,外面果然已经是白茫茫一片,只是不再下雪,而是时有时无的小雨。天空上蒙着厚厚的阴云,压迫地人不愿抬起头来。那一片片的屋檐上,已经堆了一层不算很厚的积雪,街道上行走的人不多,只有一些脚印,很多醒来的人正拿着铁锹在铲雪。
漱石楼也是如此,门口已经清理出一条没有雪的通道,融化的雪水到处都是,湿了鞋子可是很令人讨厌的事情。
张小菇来到漱石楼的大堂,这里已经有许多漱石楼的伙计在忙碌着,漱石楼外面,运货的马车停在门外,伙计正在往上面搬箱子,那是外出的送货去。
正这时,却见街那头一阵纷乱,张小菇格外不安,出门一看,只见有几个衙役腰间挎着绣春刀,带着厚帽子走了过来。只听见其中一个衙役喝骂道:“这大冷的天,来拿人去,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却被身前的头儿眼睛一瞪,把后头的话瞪了回去。为首的衙役带着其余走到漱石楼下,光顾的客人和街上的行人离开远远躲开了围观,不知道这漱石楼为何引来了官府的人。
秋心已经听到了伙计禀报,急匆匆下了楼梯,往这边赶来。
张小菇先上前问询道:“几位差爷,不知道因何至此?”
“怎么是个女人,叫你们管事的出来说话。”
“我就是这里的管事。”张小菇皱了皱眉头,
“漱石楼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女管事?”为首的衙役盯着张小菇看了一眼,又道,“你姓张?”
“是的。”
“那就是你了,来人,带走!”为首的衙役高声喝道。
张小菇心中一惊,道:“这是何故?”
“知府大人有令,命民女张氏前往府衙问案。”衙役也不多解释,只道:“到了那里,你便知道了,跟我们走吧。”
“慢着!”
这一声,却是秋心喊出来的,秋心走上前来,站在张小菇身前,对着那为首的衙役笑道:“陆班头,我漱石楼的管事,你说带走就要带走了?”
陆班头一看是秋心,心中有些忌惮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应道:“秋掌柜,不是我不行方便,府衙正在开堂,正等着张小娘子去一趟问案呢。”
秋心说道:“张姑娘是我漱石楼的管事,既然是问案,自然不能推脱,我便同你们一同走一趟,如何?”
陆班头只好点头:“自然可以。”
说着,张小菇便向旁边一个伙计交代了几句,便跟着衙役往官府去了。秋心也在一旁跟着,安慰道:“别担心,只是问案而已。”
张小菇无奈道:“秋掌柜,此时与漱石楼无关,不要让别人误会。”
秋心笑道:“我秋心这点担当还是有的,谁敢算计我的管事,总该让他尝尝我的手段。”
张小菇连忙谢道:“多次让秋姐姐帮忙,真是过意不去。”
这时前头走的陆班头插嘴道:“确实只是问案而已,不过嘛……”说到这里,却住嘴不言,秋心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从身上取出一些散碎银两随手送到陆班头手中。陆班头含笑接过,继续说道:“不过,恐怕事情有些棘手,有人状告这位姑娘,故意借钱不还,还纵人打伤他的儿子……”
“真是捕风捉影的事情。”张小菇冷哼一声道。
陆班头有些奇怪这小姑娘身上竟也有些不怒而威的气势,难怪能和府城有名难缠的秋心掌柜走到一起,秋掌柜也愿意为她出头。不过陆班头也是府衙里的老人了,自然不惧一个小姑娘,还是如常的语调不咸不淡说道:“是不是捕风捉影,查了才知道。”
“不知是何人讼我?”张小菇又问道。
“红石村刘德。”
张小菇心道果然,便不再开口。从漱石楼到临江府官衙有一段路要走,有刚下过雪,路上湿滑泥泞,等到了地方的时候,张小菇的裙摆都已经湿掉了。张小菇虽然不过是一个民女,但脑袋中的灵魂也是在新世纪中成长的好少女,自然不会有什么低人一等的念头,昂首挺胸进了衙门,倒是看得一旁的秋心心中暗赞。
临江府的衙门几经修缮,如今已经十分庄严肃穆,大堂两侧,是两排差役,手持木棍,肃然而立。
大堂之上,上有明镜高悬匾额,下面知府薛简正端坐着,这已经是薛知府在任上的第四年,按着规矩,再有一年就该调走了。张小菇对这位父母官并不了解,只是在路上听秋心说,这位年龄在五十以上地老大人,性情有些温和,并不怎么……那啥啥。有些话不必多说,张小姑就明白,很多时候都是阎王好说小鬼难缠,这件事情,恐怕问题不是出在上头那位大人身上。
堂上跪着两人,都是张小菇的熟人了,刘德趴在地上,屁股翘得老高,一动不动,张小菇鄙夷地看了这厮一眼。另外一个是刘家的老大,刘兴武,只是刘兴武样子有些凄惨,脸上挂了彩,鼻青脸肿,还带着几条血痕,瘫在地上装尸体。张小菇进来的时候,刘兴武还是一动不动,就是抽了抽鼻子,刘德回头瞄了一眼,又飞快地转过头去,一脸的无辜。
差役的头儿陆班头上前回禀道:“大人,张氏带到。”
“你就是红石村张有之女?”薛简在堂上问道。
张小菇见秋心等人都跪了下去,心想识时务者为俊杰,也跟着跪了下去,应道:“是,不知大人唤我来何事?”
薛简道:“那两人你可认识?”
张小菇转过头去,正和刘德大眼对小眼,转回头,张小菇故作惊讶道:“大人,民女认识这两人。这位在红石村素来有铁公鸡,刘扒皮的美名,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在我们村子随便问一个三岁孩童都是知道的,民女自然也是认识的。”
刘德被黑了一句,正要反击,却听薛简在堂上又说道:“既然如此,今日这刘德击鼓鸣冤,告你张家,有讼状一张,通判,念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