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十几口老老小小聚集在屋外,原本就不大的屋子,一下子挤了这么多人,更显得窄小。
过了一柱香时辰,秦老爷抬起眼皮看向纷纷唉声叹气走出来的御医,正欲什么,几位御医纷纷摇头唉声叹气的走出了屋外,其中一个身穿暗红色锦袍的陈御医扶着那把白须摇头叹声道:“唉,秦太傅您得有心理准备,老太太怕是挨不过今晚,节哀顺变。”言罢便随小厮走了。
秦老爷瞳孔深深一紧,步伐不由得后退,重重跌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像是失了魂儿,撑着头掩脸痛哭。老太太一把屎一把尿将他拉扯长大,如今他事业有成,还未等儿孙孝敬她,就这样撒手走了……
吕氏眉心不由得紧邹,毕竟叫了老太太十几年婆婆,多少也有感情。如今老太太人快没了,想到素日挑唆老爷,破坏老爷跟老太太之间母子关系,心里就不断的懊悔、惭愧。
两位姨娘也都觉得很是内疚,素日就不该冷落她老人家,就不该跟老太太斤斤计较。
“老爷、夫人,老太太快不行了。”正当这一家子懊悔不已时,屋内忽然传来嫣阮焦急喊声。
一家老少纷纷涌进窄小的里屋,秦老爷一把将嫣阮扯开坐在床边,拉着老太太的手,强忍泪水,一声声唤道:“娘……娘你睁开眼看看孩儿啊?”
秦凤舞则是静静的站在一旁,望着这熟悉的一幕,眼前一片空白,那些陌生的记忆迅速一闪而逝,越来越清晰,瞳孔深深一紧,‘是你答应我,要一直一直一直的保护我哦!’这既陌生又熟悉的话不断在耳边徘徊着。
老太太呼吸逐渐急促,瘦弱不堪的身子开始抽搐,右手渐渐垂落在下,手心中的木簪划落在木板上。
“祖母……”满堂儿媳子孙纷纷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老太太……”屋内的小厮、丫鬟和婆子也跟着跪在地上。
唯独秦凤舞傻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刮倒。
嫣阮‘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昂起那双通红的眼睛:“老爷,嫣阮愿意做老太太的义女,为老太太守孝三年,求老爷成全奴婢吧!”
守孝三年这就意味着嫣阮若想嫁人,必须过了这三年才能出嫁,如今嫣阮已是二十一岁,再过三年岂不是成了大龄剩女?
“不是老夫不愿意,而是不能委屈了你。这屋里几个丫鬟,属你最讨她老人家喜爱,如今老太太人已经走了,就更不该亏待你。此事万不可再提,等过些日子,再替你寻户好人家。快起来吧!”秦老爷说什么也不肯,毕竟嫣阮这丫头也跟了老太太这么多年,怎说也不能委屈了她。
跪在一旁稍年长的妈妈匆匆擦了擦眼泪,一面搀扶起一个劲在地上磕头不肯起来的嫣阮,一面冷言讽刺道:“嫣阮,你也不掂量掂量自个是什么身份,哪能以老太太义女的身份来守孝?守孝也轮不着你,如今老太太人都走了,没见老爷伤心欲绝吗?你这不是给老爷添乱嘛。”
素日伺候老太太饮食起居的几位丫鬟,因嫉妒老太太待嫣阮偏心,又因什么事都让她们几个做,这会子这蹄子又没皮没脸求老爷讨个小姐身份,纷纷附声道:“就是,也不看看自个是什么身份,我们这房的脸都给她羞死了。”
“放肆!”秦凤舞终于按耐不住呵斥一声,就见几个丫鬟纷纷低下头,连屁都不敢放一声,脸上看似很平静,眼底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严厉之色,“嫣阮一片孝心,怎在你们嘴里倒是成了小人?这房的妈妈是怎么管教你们的,尽出些缺心眼的丫鬟来,明儿一早就把你们都给打发了。”
丫鬟们暗暗叫苦,谁不晓得这六姑娘一朝醒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凌的傻小姐。只得道:“六小姐息怒,奴婢们知道错了。”
跪在最里面的冯妈妈脸色早已黑成锅底,就冲几个丫鬟狠狠递了个眼色。这几个蹄子不诚心要她难堪嘛?听六小姐的话,怎倒把她也扯上了。
秦老爷失望冷冽的目光扫了眼几个丫鬟,又瞅了泣不成声的嫣阮一眼,这孩子也一片孝心,不枉老太太这些年待她好。抓着老母亲冰冷的手,抬起右手甩起长袖怒声道:“都给我退下!”
屋内的众人纷纷都散了出去,只留下老太太三个儿媳和秦凤舞。
秦凤舞也不知该怎么安慰父亲,静静站在一旁,望着老太太好似安详的睡容,心却不由得揪起,她到最后也没能回老宅子一趟,或许是老太太留下最大的遗憾。
大伙都忙着准备老太太的后事,经过一夜灵堂的摆设,秦老爷这身子骨也经不起折腾,余下就让管家来张罗。守在灵堂的吕氏和两位姨娘也乏了,纷纷回屋休息。
寂静的夜里,只听不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秦凤舞在灵堂外帮管家张罗着小厮摆设纸人,小厮搬来四个连夜糊好的纸人,摆设在灵堂左右。
“多糊几个纸人,四个哪能够?”
“呜呜……”秦凤舞话音刚落,灵堂阁内就传来阴森森的哭泣声。
秦凤舞柳眉紧邹,几位夫人和姊妹兄弟都各自回房休息,灵堂内应该没人才对,这哭声着实令人汗毛直竖,像及电影里鬼的哭啼声,没把喜鹊给吓坏了,不带这样吓唬人的。
撩起纱帘放眼瞧去,只见嫣阮身穿一件单薄的白色素衣裳,头带白菱,拍在冰冷的棺材上痛哭流涕。
这妮子从小到大就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着,主仆二人的感情胜过她这亲孙女,老太太两眼一闭两腿一伸,说走就走了,难免会让嫣阮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准是怕遭到秦老爷拒绝,待人都走光后,这敢在守在老太太棺材前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