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是吹了哪阵西北风,他倒是挺会演戏的嘛!瞧他把母亲逗得如此欢心,当凤舞接触到他投来的笑容时,浑然寒毛直竖,妈妈滴!那啥眼神?好似在暗示她秋后算账。
宫染夜深知秦老爷定是受这丫头挑唆,秦老爷有个癖好,喜欢收藏书画,好在他事先有了准备,奉上几幅珍贵的名画。秦阳炎虽没给过他好脸色,但并未拂了他一片心意。
晚间时分,用过晚膳后,秦凤舞一心挂念着祖母的病情,稍稍吃了几口米饭,端上一碗清淡的汤,一路沿着曲廊到了风荷苑。伸手正欲要敲门,只听屋内传来祖母连连咳嗽声,心中着实有些沉重,推门而入,四面八方的门窗紧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甚是刺鼻的药味。
嫣阮端起一碗药从里屋走了出来,见来人是六姑娘,微微福身道:“见过六小姐。”
秦凤舞微微点头,将手中的碗搁在桌子上,瞅了眼卧病在场的老太太,眉心深皱,不由关切道:“祖母病情可有好转?”
嫣阮眉心紧皱,脸上就露出担忧之色来,叹了一声,回声道:“老太太病情越来越恶化,之前还能咽下一两口粥,现在就连喝一口水都难咽下腹中,怕是不行了。老太太深知自个拖不了多久,直囔着要去一趟老宅叙叙旧,可因病情越来越严重,早已无力下床……”说着,嫣阮那双通红的眼睛渐渐浮上泪水。
秦凤舞闻言,叹了一口气,那老宅是老太爷和老太太俩夫妻残留下的回忆,老太太病得这么重,却还想去趟老宅看看,想来祖母对祖父感情很是深厚。倘若不能去老宅看看,老太太定会留下遗憾,忽然念头一闪,“对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
边上的嫣阮一脸讶异,六小姐这是想到什么?
凤舞凑上前附在嫣阮耳边悄声细语,嫣阮那双杏仁眼愕然一闪,听得那是一愣接是一愣,重重的点着头道:“六小姐果真聪明,奴婢这就照您说的去做。”言罢,匆匆走出了屋子。
老太太卧躺在床上,浑身没有一处肌肉,像是被一层薄皮包裹住骨头,呼吸极为稀疏,轻咳了几声,即吐了一地的血。秦凤舞连忙上前扶住老太太瘦弱的身子,皱着眉头,心情着实有些沉重。
老太太轻咳了几声,这才平稳了下来,轻轻拍了拍胸口,慈祥的目光看向秦凤舞,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那张枯黄的老脸勉勉强强绽放出笑容来,声音沙哑道:“这会子我刚醒来,正闷得发慌,好在你赶来陪我解闷。”说着,那双浑浊苍老的眼睛渐渐合上,呼吸也跟着紧凑起。
秦凤舞手紧紧牵住老太太的冰冷的双手,望着地上一滩血迹,心不由得揪起,没想到老太太病得这么严重,却用微笑来掩饰痛苦。
她沉默,说太多话不但不会给老太太安慰,反而会给她压力。
人哪有不死的一天?人生短短几十年,死法却有千奇百样,或许死才是一种解脱。
不知这样沉默过了多久,夜幕渐渐降临,偶尔一阵风拂过窗边的纱帘,长廊上的脚步声极为轻,显得格外寂静。
小厮小心翼翼端来一碗刚熬好的药,秦凤舞扭过头接住那碗褐色的药汤,递了个眼色让小厮出去,拿起勺子轻轻吹了一口气,搁在老太太嘴边。老太太却紧闭着嘴不肯喝,不由得劝道:“祖母,这药虽苦,可却是良药,您多少喝一口吧?”
“我不是怕苦,只是喝了再多药也是无济于事,以其白白浪费这些珍贵的药材,倒不如施舍给需要的人。”老太太说着吃力的翻过身,从枕底取出一根木发簪,虽一文不值,但手工十分精致,看得出制作这根发簪的人是费了多少心思做的。颤抖的手指轻轻拂过发簪的雕花,目光瞬间温和了下来,不由叹声道:“人都说这姻缘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记得那年腊月初一,那会子我刚满十八岁,因我是大户人家的独生女,不宜托媒婆省亲,就在秀月楼抛绣球。偏那绣球抛中了你祖父,因我父亲嫌他寒酸,配不起我,拿了几两银子要打发他走,他偏是个穷得有志气的人,银子没收下倒是当众训斥了我父亲一顿。从那以后我就认定了他,不顾父母亲的反对,执意是嫁给了他,日子虽穷倒也过得幸福快乐。这是你祖父新婚当夜送给我的定情信物,一刀一刻我仍是记忆犹新啊。”
听得出祖母对祖父感情很是深厚,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老太爷的尸体早已化为骨,老太太却仍这么深爱着老太爷,想到这秦凤舞却不由得羡慕起。
她也想拥有属于自己真正的爱情,爱一个只属于她的夫君,可回想起后院一窝子的女人,这种可笑的想法,渐渐从她心底抹得一干二净。
祖孙二人几乎是掏心掏肺的聊了一个晚上,说不了不少老太爷的往事。
待老太太睡下后,她这才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屋子,一阵寒风徐徐拂过腮边的一缕丝发,或许是因为屋内药味太过刺鼻,一阵恶心的感觉在胃中翻腾开来,猛地从喉咙涌了出来,捂住薄唇,一阵干呕。
小厮正领着宫染夜从不远处的长廊走来,望着她弯曲的背影,眉心紧皱,方才听喜鹊提起她一路上呕吐不止,心中更是莫名不安,步伐快速接近她身后,轻顺着她的后背,焦急道:“娘子,你哪里不舒服?”
秦凤舞干呕了片刻,胃中一阵痉挛从喉咙溢出,吐了一地酸水。想来是空腹原因才会倒置胃酸吧!并未深想,只抬头看向一脸过分担忧的他,红唇微翘:“爷,你娘子我肚子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