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没几步,清润的嗓音突然随风传到耳边,“同学,请问一下校长办公室怎么走?”
六年过去了,她依然记得他的嗓音,清清的,淡淡的,温温的,润润的,没什么波澜色彩,却是她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的声音,堪比天籁。
顿足,转身,不远处,一年轻的男子正站在橘黄色的路灯下,笑意盎盎的凝睇她。
一时间,她竟然忘了说话,只是呆呆看着眉目隽秀,形容清俊的他,这样的男人,不应该只是在言情小说中才会有的,没想到,现实生活中真有。
冷风再度袭来,她不由再度打了个寒颤,男子薄唇微扬,笑着大步朝她走来,解下他脖颈上的围巾,亲手围到她脖子上。
他的手秀白纤长,关节弧度优美,举止幽雅,凌空挥指间,她的鼻尖已溢入他淡淡的清香。
到李阿姨家时,已经快十一点,苏谚早已睡着,尽管李阿姨说她能照顾好,苏悠还是婉言拒绝了。
苏谚自小就没父亲,没完整的家庭,为了生计,她白天没时间陪他,放学也只能请个阿姨去接他。
所以,晚上的时间,她不想再缺失一分一秒,哪怕儿子已经熟睡。
把苏谚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她没开灯,只是借着微弱的月色拉过被子,执起他的小手塞到被子里,却在看到了一双很熟悉的,只是被缩小许多倍,和那人如出一辙的手时,抿唇微微愣了愣。
她没像平常那样,一哄苏谚睡着,马上着急着去处理没处理完的工作,干第二天的家务,而是难得闲悠的坐在床边,眸光温柔的看着,有太多愧疚的儿子。
他有双和他一样的狭长的单凤眼,长长的睫毛,秀挺的鼻子,浓郁的黑发。
因为像极了他,苏谚小小年纪已迷倒了一大帮小女生,敛起思绪,坐在床边帮整理苏谚的书包时,她和往常一样,又发现了许多零食以及用拼音写的小纸条。
帮苏谚把书包整理好,帮他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准备好,已经快到十二点,她拿起睡衣踮起脚尖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门。
才把外套脱掉,门外已传来沉闷的敲门声。
苏悠心一紧,虽然她来这座小城已有四年半,从没听说过入门抢劫的事,但,她没听说并不代表没发生过,或者不会发生。
突然很懊恼在门口决绝断了孙楚楚想蹭在她这里睡觉的念头,据孙楚楚说,是怕晚回去,她的父母唠叨。
孙楚楚是她小时侯在同一家孤儿院的好友,不过,她比她幸运许多,十岁那年,被一对官员夫妻收养了去,虽从此隔了千里远,却一直有联系。
她飞快打量起屋子,试图在歹徒破门而入前,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自卫武器。
可惜,自从苏谚刚会学走路时不小心被她用来防身的棍子绊倒后,她就把家里所有能给儿子造成外伤的东西都给扔了。
这直接导致,即便他现在已经五岁,长得比一般孩子还要聪慧,已经很能保护自己,苏悠还不放心在家里放任何能伤到他的东西。
随着门外再次响起不急不徐的敲门声,她来不及多想,直接朝厨房跑去,那里有刀,她切菜用的。
虽不锋利,几乎连豆腐都切不动,但,为了儿子她想她会抵死搏斗。
一只脚刚刚跨到厨房的门槛上,有声音已透过门缝穿来,“是我……”
是我,他甚至赖得自报家门,好象他只是个晚归的丈夫,在让赌气的妻子开门。
是他,苏悠手一抖,忘了自己要干吗,只是呆在原地,过了半晌才对着房门幽幽道:“我已经睡了,有事吗?”
门外人遭拒,貌似已经走了,空气仿佛凝滞,寂静一片。
半晌,就当苏悠轻轻走到门边,踮脚看向猫眼,清越的声音再次响起,“看够了没,看够了就开门。”
他还是这么霸道,一点商量余地都不给她。
就像他们领结婚证那样,那天,她才拿到毕业证,他就准时出现在她宿舍楼下,不问她愿不愿意,直接让她带上身份证和他走人。
这一走,完全改变了她的人生。
出校门前还是未婚,等回来,已是已婚人士,如今更是离婚人士。
离婚的第一年,她曾无数次的想过,如果,他早点告诉她,他出现在a市她就读的大学,不是她想的那样,只是个普通的游客去拍照留念而是为了和校长商榷投资。
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世,他的家庭背景,她还会一头栽进去吗?
“不认识我了?”门才打开,男人已经毫不客气闯进屋里,粗鲁的扯了扯领带,满嘴酒味,双眼通红。
看来,这帮豪绅果然招待热情,她记得他以前虽不爱喝酒,可是酒量却是很好的,能让他踉跄到如此地步,可见,红的白的混合着,的确喝了不少。
“认识。”苏悠半垂着眼眸,刚好能看到他擦得一尘不染的皮鞋,“几个小时才见过,本市新上任的副市长。”
男人没说话,而是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娴熟点然,在烟雾缭绕中,他剑眉微蹙,不满的看着那个清涩褪去,气质越发清幽,也越发善于掩藏自己情绪的女人,“你在怕什么?要这么着急的撇清我们的关系。”
“我不怕什么,至于关系……张副市长应该很清楚,我们之间从五年前起也的确没了任何关系。”苏悠尽量压低声音,“很晚了,我要休息了,张副市长请回吧。”
尽管她很想以冷言冷语,快刀斩乱麻的方式结束眼前万分尴尬的对话,可是,房间里她的儿子正在熟睡,她不想激怒眼前人,从而吵醒他,让他知道时隔五年他的亲生父亲突然出现了,打破他一直认为他就像孙孙悟空那样是从石头里自己蹦出来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