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爹,别人都好说,你怎么能将凡也交出去呢?”少年避过父亲指责的眼神,却还是倔强地为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友抗争着。虽然打出生起就被定为离家家业的接班人,备受众人的疼宠,可能得他真心相待的也就只有那个一直默默地守在他身后的暗卫凡。凡沉默寡言,但少年能感觉出他对自己发自内心的关心,凡很强,仅仅比他大五岁,却是暗卫中首屈一指的高手,也正因为此,爹爹才放心把幼子的安危交给他负责。凡对少年来说是亦师亦友的不可或缺的存在,他不能忍受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将那人的性命交到绝不会对他仁慈的人手上。
明白孩子心中所想,离老爷的神情稍微温和了些:“卓儿啊,我知道你和凡交情匪浅,但是这次的事情如果不交出一些人来,花家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定要拿此大做文章,到时候我们离家的麻烦就会无穷无尽。凡,的确是可惜了,若不是情非得已,爹爹又怎么会把他交出去呢?”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暗卫而已,哪里及得上自己的宝贝儿子重要。
少年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花离两家共据玉州,面和心离,争端多年来没有休止的时候,万一被对方钻了空子,影响到家族的利益,就是离家的罪人了,下场不会比那个被从族谱除名的花泽轩更好,那一个惊采绝艳的人物,就那么消失在世家的视线之中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亲情尚不堪一击,何况是友情呢?
少年轻轻地说了句:“爹,我知道了。”然后,任自己的心慢慢变冷,离开。
看着少年仿佛失去了灵魂的身躯,离家老爷轻轻地在心底叹了口气,谁没有年少轻狂意气用事的时候呢?可是,卓儿啊,你是要扛起家族未来的人,即使爹心里再不舍得,也要让你尽早认清现实。
离卓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看着那寂静无人的房间,想到从此后不管自己如何呼唤,凡都不会再在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会再用那虽然没什么声调起伏,却真心实意的声音对自己说:“少主,您有什么吩咐?”身体里的火气就忽然涨的极高。
“啪!”
“砰!”
离卓打烂了自己目所能及的一切,尽情地发泄着心里的郁闷。
早知道,那个小女孩是花家的小姐而不是侍女的话,他就算是再生气,也绝不会动用内力的!早知道,逞一时之快,会失去凡的话,他宁愿被那个小女孩咬的遍体鳞伤也绝不会反抗!早知道,早知道……一切都晚了,他的凡,再也不能回到他的身边了。颓丧地跌坐在床边,无视于房间里凌乱,不顾瓷器的碎片可能划伤他的皮肤,向来骄傲的少年在黑暗之中默默地流泪了。
“少爷,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生守候在你的身边的!”曾经,那人对他宣誓效忠时如此说过,可是现在,承诺随风而逝,那个约定注定只能留在他的记忆里了。
少年无声地哭泣,哽咽着:“对不起,凡。真的对不起。”对不起,连累了你;对不起,不能再相伴;对不起,我们的约定只能这样终止。
沉浸在悲伤中的少年没有发现,黑暗的屋子里有奇异的风刮过,屋子的角落里多了一双异常冰冷的眼睛不带丝毫感情地注视着他。
离卓在房间里砸东西的事情,离老爷特意嘱咐了下人们不要去打扰,他知道自己的儿子需要这么一个发泄的渠道,他还小,还不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做到现在这样,离老爷已经满意了。至于打坏的东西么,他离家大可以十倍赔偿。
可是,在那砸东西的声音停顿了一段时间以后,又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闷响,隐约还夹杂着一声轻微的口呻吟,被离老爷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他的心打了个突,慌忙推开自己的房门,冲进了离卓的屋子,顿时,一声惨嚎响彻天宇:“卓儿!”
“春儿,秋儿!”夏儿一如既往地风风火火地跑进屋里来,被两个服侍在床边的人狠狠瞪了,才稍稍收敛了些,脸上却不掩兴奋之色。
“出什么事了,你这么开心?”春儿继续给小姐喂药,秋儿则稍稍分了些心神问她。
“好消息啊!那个嚣张的离家小子糟报应了!昨晚有人闯入了客房,把那个家伙打成重伤,现在也没醒过来,那离家家主都要急疯了!哼,一定是他们平日里坏事做的太多,终于糟报应了!”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秋儿皱眉,“人是在我们花家遇事的,离家家主定要与老爷为难的。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真真奇了,花家的防卫严密堪比四大极品世家,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呢?
“不知道,到现在也没查出凶手的半点痕迹,就好像是那人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样。不会是什么被离家害死的冤魂回来复仇的吧?”
“胡说!怎么可能有这种事?”秋儿的眉皱的更紧,这就更棘手了,不能确认是何人所为,离家定要与花家纠缠不休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简直是乱上加乱啊!
“啪!”春儿手中的药碗摔在了地上,打断了秋儿的思绪。
“春儿,你怎么了?”
秋儿回头,只见春儿眼角含泪,双手捂住朱唇,一脸的惊喜神色:“小姐,小姐好像醒了!”
幽深的楼梯弯弯曲曲地向下延伸着,没有灯光的照明,只有火把有限的微亮指引着方向,黑不见底的前方犹如张大嘴的怪兽,要将贸然侵入的人一口吞下,与无边的黑暗相融,堕入地狱的深渊。仅是这样走着,就让人感觉无比的压抑,仿佛这路的尽头便是无尽绝望之地,一旦进去了便没有逃出升天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