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她的眼睛里有很多同情,更多的是惧怕,我试图站起来靠近她,她猛地起身后跳了一步,她用面对歹徒的口吻说:“别过来!别过来!再过来我就……”
我只好乖乖趴下,掩藏起我热烈和冲动的个性,不敢再出声,她说:“我很怕狗,所以,我不能把你带回家,你是迷路了吧。”
我说:“是,是,是。”
我声音稍显急切,女孩又吓地后退一步说:“别冲我叫,我没有恶意!唉,算了,你也听不懂,我给你买点吃的。”
她捧着热腾腾的肉包过来,我忍不住吞咽口水,为了不再吓到她,我用了十二分的控制力令自己保持镇定,等她把塑料袋打开,四个美丽的小肉包呈现在我面前。
她退后三步,我再也顾不上矜持,扑过去大口吞,里面的汤汁冲进我嘴巴里,烫得我说不出话来,太饿了,包子风卷残云般消失无踪。
吃了这点东西,我恢复了一点力气,立刻凭借自己的判断向前走去。
黑暗性急的拥抱过来,将我裹住,在这被抛掷的郊区旷野上。我只知道朝热闹的地方走,朝人多的地方走,很快,街两边的霓虹亮起来,我困倦极了,真想这样走着睡去。
可是一想到妈妈,我还是盯着路面,一步一步的走下去,我想,顺着一条路走下去,转上几天几夜总能看到熟悉的地方。
天边翻起了鱼肚白,我趴在一个垃圾桶旁边,暂时有一点点安全感,确实顶不住,上下眼皮磁铁一样合在了一起。
我终于从荒郊野外跑回热闹的大街,我在垃圾桶旁边蜷成一个圈,这是有家之后第一次露宿街头。
街边轰鸣的汽车一辆接一辆的呼啸而过,清洁工的大笤帚几番扫到我屁股,我才从睡梦中醒来,放眼看向四周,一片陌生的环境。
疲惫而沉默的人,行色匆匆,偶尔在红绿处茫然伫立,眼神也是散的,我看到很多的鞋子,很多的腿,我视线较低,一个个望穿过去,找不到那熟悉的身影。
饥饿感卷土重来,肚子叽里咕噜一刻不停。中午的太阳热辣辣的烤在地面上,闲适的主人陆续拉着狗出来散步。有个家伙被主人拉扯着,像小马一样直立身子,抬起前腿,嗷嗷叫着以示威风,但身后很快留下一坨臭臭的大便便。
我走上前去,想让那胖胖的男主人把帮他捡掉,妈妈说过,这是每一个狗主人应该做的。当我靠近的那一刻,我却听到那胖子怒喝:“滚!流浪狗!别靠近我家Baby。”
我也毫不客气地对他叫:“我不是流浪狗!我有自己的主人。”
我越走越绝望,万念俱灰,抬头的瞬间,之前的失落烟消云散。我惊喜交加,竟然回到了那个街口,路边就是妈妈排队买可乐的那家叫麦当劳的店。
我早已忘却经历的种种不愉快,欣喜若狂,转来转去,嗅嗅停停,忍不住在门口蹲下,留点我的气味和痕迹,希望妈妈和我足够有灵犀,寻到此地时能发现我画的小标记。
正是中午吃饭时间,门口的人进进出出,川流不息,没有人注意到我,我给自己打气,这地方是我们走过来的,应该也离家不远,我仔细回忆一下,也许能自己找回家。
天,你一定不相信我有这么好的运气,一个熟悉的身影跳入我眼帘。那焦急的四处张望人,正是我的主人祝晓辰。
“妈妈!妈妈!”我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扑到她怀里,显然她也觉得出乎意料,又惊又喜,我们不过才一夜没见,像有一辈子那么长。
妈妈抱住我,长长久久不愿意放开,大声责骂我,为什么要乱跑。
她先是抬起我的脚丫,上上下下把我看了个仔细,检查没有受过伤,然后扬手在我屁股上打了几下,让我记住乱跑后的惩罚。我太想念她,在妈妈怀里,一切又慢慢熟悉过来。
陈路远惊讶地看着我,或许他怀疑自己看错,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伸手来摸着我的头说:“这个小可怜,真是受苦了,算它还聪明,知道从哪里丢的就站在原地等我们找它。”
晓辰妈妈为我套上牵引绳,在我身旁,缓缓的道:“我们回家。”
我总有种感觉:陈路远不怀好意。我挣脱开妈妈的怀抱,扑到陈路远脚下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两声,我是很想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就被人抢走了呢。作为一只狗,我不可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分析的那么透彻。
“你还想咬人!”妈妈轻轻拍打我脑袋:“你自己挣脱绳子乱跑,叔叔要抓住你,你却想咬他,他哪里追得上你。我们都找你一天一夜了。”
乱跑?天地良心,我是被别人绑架了,妈妈,你一定不知道被抛到荒郊野外的感受。
又一次,她把我圈得紧紧的,我体会出她这种沉默中表达情感的方式,妈妈的怀抱是一个柔软芳香的地方,这种安全感让我昏昏欲睡。谢天谢地,我终于回来了。
以前觉得狗粮无滋无味,现在反而成了美味佳肴,喝着干净的水,我真是感概万千,幸福差点离我而去。
我从自己的小窝里醒来,陈路远已经离开,妈妈蹲在我身边看着我,说道:“千百度,你的调皮真是把我吓坏了。也怪我自己太大意,以后我们还要更加小心才好。”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我怎么向她讲述这个惊魂夜呢。
妈妈抚摸着我的背,她自言自语道:“百度真听话,为什么跟陈路远相处就那么不愉快呢?”
我听她这样一说,立刻伸出舌头舔舔她的手,我必须得开动脑筋想法设法让妈妈明白我的意思。
我等待天赐良机。